穆良也多處受傷,卻連解下衣袍,試圖為鳳如青遮蓋傷口的時間都沒有,想要私心嗬斥她離遠一些,卻看著一眾渾身浴血的其他弟子,說不出這等不公的話。
鳳如青顧不得後背的疼,再度將嚴六散落的肢體弄碎,然而她不好的預感又很快成真,嚴六被眾人剁得太碎,拚湊不出全肢後,原本被嚴六踩在腳下啃食的屍山,竟似受到了感召一般,紛紛從地上爬了起來,他們被鬼氣胡亂地串聯縫補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巨型的屍牆,朝著眾弟子們滾壓過來。
連同那惡心的桶中人頭,也一並朝著眾人的方向叮叮咚咚地蹦過來,大張著嘴,以長得不可思議的舌頭對著眾人再度發起攻擊。
這屍牆簡直比嚴六更是刀劍不入,砍掉一塊很快便會在滾動中又黏貼回去,惡心至極,眾弟子大多靈力即將告竭,被步步逼退至角落,敗勢就在眼前!
他們不僅要顧著砍殺隨時滾轉過來的屍牆,還要顧及腳下亂蹦的木桶中的邪祟探出的長舌,有弟子被長舌卷到腳踝,慘叫一聲,小腿被侵蝕得滋滋作響,糊爛的氣味充斥在眾人的鼻腔,轉眼便見了腿骨。
那是位一直廝殺在最前方的女修,隻喊了一聲便閉嘴,還欲強撐,很快被穆良令鳳如青扶著到眾人後方。
眼見著他們馬上便要被逼退至身後界眼壁上,上麵附著的鬼氣是弟子們靈力飛快耗損的根源,且站立的位置都沒有,屆時屍牆擠壓上來,他們轉眼便會成為肉餅。
很多身上受傷的弟子們,傷口像之前池誠一樣,被鬼氣侵蝕,傷口不愈合,依舊血流如注,後進界眼的那個弟子隻知池誠生死未卜,並不知道他用命求救之事。
青沅門的其他弟子也有命牌,隻是青沅門弟子命牌大多是擺設,鐵打的門派流水的弟子,拜入青沅門,所求不過是勝過其他劍修進境更快的法門,無人不知青沅門不出長命之人,因此其他弟子命牌碎,並不會很快引起重視。
但池誠不同,他有個愛他如命的掌門父親,為他點了長命燈,隻有他死,才能立刻引起青沅門重視。
幸存眾人並不知有人為他們舍命送信,進了這界眼之中,也再無能夠出去的地方,他們原本是為救人而來,可誰知進入其中,卻不能自救。
而他們一直要救的那些人,現在也正在和他們麵對麵——用一種扭曲的,屍體黏連在一起的方式,朝著他們不斷地輾軋過來。
再沒有其他場麵,會比這一幕更加的摧心裂肺了。
昔日同修,如今成了邪祟肢體,攻擊自己,就連剛剛和他們並肩作戰不幸身死的一位,也未能幸免。
他們僅僅隻剩下六人,強弩之末一樣麻木地砍殺,終於有人對上死去同修的臉,忍不住鬆懈了手中佩劍,心中崩潰不忍,撕聲慟哭起來!
鳳如青眼見那屍牆伸手,惡毒的手臂要抓住鬆懈那人,她鬆開扶著的女修,一把薅住那人後心,將他急忙拽得後退,躲過一劫,卻自己手臂不慎被尖銳暴漲的指甲劃傷,頓時血流如注。
穆良狠狠瞪了鳳如青一眼,其中滿是心疼與擔憂,卻沒有責怪,那其中還有鳳如青不想看到的,穆良卻已經無法用溫柔掩蓋住的——絕望。
真的到絕路了嗎?鳳如青心下悲涼。
她還並不想死,在凡間顛沛流離的那些年,她每每覺得自己要死了,都活過來了,她不怕死,卻不想就這麼死了!
這裡太惡心了!
死在這裡連輪回的路上都是臟的!
何況這些原本前途無量的優秀弟子們也不該就這樣死了,還有她的大師兄,她大師兄那麼善良,溫柔,又那麼勤勉努力,他不該死在這樣汙濁邪惡的地方!
鳳如青環顧四周,腦中急轉,猛地透過眾人縫隙看到了屍牆後麵那高高的石台,石台上那具骸骨靜靜地躺著,她分明記得剛才有弟子靈力轟到石台,那骸骨跌落在地,卻怎麼這會還能完好地在那裡?!
是嚴六將其扶正的?為什麼?那骸骨一直沒有吸引到眾人注意,隻因這屋子裡本就屍首遍地,一個比一個惡心一個比一個恐怖,這種情況之下,無人去注意那具骸骨也是尋常。
但現如今看來,嚴六如此與他們廝殺,卻還顧念著悄悄扶起骸骨……隻有一種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