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爬到了人間,漫無目地在山林中遊蕩,沒有東西吃,餓得狠了,就隻好將山林中小動物啃了個遍。
可是動物本身懵懂,頭腦簡單,又不像是極寒之淵中魔獸一樣,有著能夠反複再生殘暴和嗜血情緒來供它充饑,它餓得又瘦小了一些,卻開始學會去吃情緒之外其他東西來充饑。
例如……小動物魂魄。
並不會一口全部吃掉,那樣會帶來死亡,血肉和屍體是它不喜歡東西,所以它每一個動物魂魄,就隻啃一口。
咬掉地方,時間一久還能再長回來,它食物便是取之不儘用之不竭了,它非常快樂地在這片山林中安了家,每天白天時候趴在溪水邊岩石上,無所事事,到了晚上,就悄悄地爬到動物巢穴中,啃上幾口。
魂魄比那些殘暴情緒充饑時間更久,需要也更少,隻是被它啃過動物,都會顯得有些遲鈍,野狼會收起利爪,小兔子會青天白日不再懼人,能夠徒手抓到。
它也因為食用了很多小動物殘魂,開始學會了小動物技能,例如它不再慢吞吞,移動速度變得飛快,還能夠用自己無形,在陽光下隻是一片陰影身體,去模擬它食用過每一隻小動物形態。
日子又是這樣流水一般地過去,這片山因為狩獵太過容易,吸引了非常多獵戶,小動物被獵殺,它食物漸漸減少,它開始護食了,第一次對著來狩獵人類下手了!
它把這些人殺欲和暴躁負麵情緒都吃了,還作為懲罰,在一個人魂魄上啃了一口。
這群獵人來時候背弓持劍,宰殺了很多獵物,準備扒皮剝肉,帶到市集上去賣掉,他們本來也都是一些普通百姓,為隻是養家糊口。
但上山時候他們今天一定要獵殺很多雄心壯誌,在下山時候,完全消失了,一行人就如同勘破紅塵老和尚,平日裡有些齟齬,個個勾肩搭背,活像是親兄弟,不光把獵到獵物都給埋了,路遇了化緣和尚,還有兩個人若不是有同伴拉著,一衝動險些皈依佛門。
自這以後,山中又來了很多獵戶,可是無論來了多少人,帶了多麼鋒利凶器,走時候,都帶不走一個獵物。
這片山,漸漸更出名了,成了遠近聞名邪門山。
不過它對人類下手之後,小動物魂魄吃起來就變得沒有滋味。
因為它能夠從人類魂魄中學會很多很多東西,經年日久,它也想起了一些其他,例如自己是誰,為什麼會存在於世間。
它不是它,變成了她。
那些很遙遠,壓抑在最深處記憶和情感,都像是殘破書卷,不連貫,卻能夠讓她知道,她叫鳳如青,死了,但是魂魄不知是被翳魔同化,還是同化了翳魔,她成了一個沒有形態,沒有身體,隻是一團陰影翳魔。
或者這也不準確,因為從她想起很多很多事情中去挖掘,關於翳魔,她是知道。
這就是一種魔界中最最低階,靠著吸食其他魔魔氣在陰翳之處存活最低等魔,本身沒有任何神誌,甚至都影響不到普普通通人類。
可是她不一樣,她會很多很多東西,不光有神誌,還會吃東西,什麼都能吃,知道太陽是暖,草地是清香,野狼爪子有多麼利,還有小兔子發情時候一天要搞上多少次。
除了沒有身體。
她已經不是個人了。
沒有四肢手腳,沒有頭顱麵部,她隻是個存在於世間,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東西怪物,鳳如青想到這裡,覺得自己又餓了,於是從溪邊布滿青苔石頭上流動,她無形身體模擬出了鷹翅膀,竟是這樣飛了起來,在半空中包裹住一隻路過小鳥,啃了一口,才又慢慢地,變成了一片巨大樹葉樣陰影,從天空中飄下來,落在草地上。
好吃啊,過路野鳥,是她在這片山林中沒有吃過滋味。
她心滿意足地躺在地上,翻滾著不存在肚皮,對於現在生活十分滿意。鳳如青一輩子沒有這樣幸福過,什麼都不用在乎,什麼都不用去做,隻吃,和無所事事就好。
她又滾回了水邊,這一次直接去水中泡著,冰冰涼溪水滑過了她身體,舒服極了,如果那根本分不出首尾一灘能夠稱之為身體話。
她在吃過人類魂魄中知道了很多東西,那個人經曆一切,以及這裡是人間,距離她當時死在溯月劍下,已經過去了六百三十年。
不過想起了這些時候,鳳如青是非常非常平和,她有時候會想,大師兄肯定出關了,小師弟一定也長大了,雙姻草生身體,再是長得慢,六百多年,也該長大了。
她還會想,師尊是不是已經忘了她做那件事,以及他們都生活好不好。
不過想歸想,她一次要回去看念頭都沒,哪怕她現在能夠如獸急奔,能乘風飛翔,很輕易地就能越過極寒之淵,回到修真界。
但鳳如青並不想要回去,對她來說,這樣是最好,她現在甚至希望他們都將她忘了,因為她已經把他們忘了。
不是記不起來那種忘,那並不是真遺忘,她忘記,是放下。
那段記憶,太絢麗,也太痛苦了,她到現在還能想起入魔之後,那種瘋狂,能夠折磨得人失去神智饑餓,還有因為魔修身體承受不住六境修士精純元陽,直接被燒得腸穿肚爛痛苦。
她不悔,卻也再不想回去。
鳳如青在水底裹住了一條小魚,一點點地啃食魂魄,當做零食,好不美好愜意,不過就在她以為,能夠這樣散漫又愜意地度過又一個下午時候,突然間,她聽到了一陣馬匹響亮嘶鳴,接著就是一輛馬車急奔而來聲音。
除此之外,久違刀劍聲紛亂而至,金石相撞之聲響徹整個山林,其中還伴隨著破風箭.矢極速釘在馬車車壁上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