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隻小怪物愉快地進屋，白禮沉默地將鳳如青放在桌邊，接著蹲下，將她足放在自己膝蓋上，用他有些潮濕衣袍慢慢地擦拭。
鳳如青腳被抓著，腳底力道不輕不重，既不過輕蓄意地引人瘙癢，也沒有重得讓她疼，她說不出是個什麼感覺。
她想，若白禮是個尋常人家公子，不是什麼皇室權力傾軋犧牲品，他這般性情，該是一個同大師兄一樣溫柔仔細，風姿卓然小公子，會是數不清姑娘春閨夢裡人。
“彆弄了，”鳳如青說，“我還沒有洗漱，洗洗便好。”
白禮也擦好了，又取來了鳳如青那屋子裡麵放著婢女繡鞋給她穿上，這才說，“你臉花了，在我屋裡洗漱，我為你重新畫吧。”
鳳如青這才摸了摸自己臉，確實走形了，她嘗試用手調整，可越弄越嚇人，她仔細地想，自己從前長什麼樣來著？
大師兄說她生著一雙多情桃花眼，還有呢？
鳳如青在白禮屋子洗漱好了，白禮捏著筆要下手時候，鳳如青才說，“你會畫桃花眼嗎？”
白禮頓了頓，開口，“我沒有見過桃花眼樣子，不過我可以學。”
“那就算了，”鳳如青說，“你來吧，就按照畫眉樣子。”
“突然變了模樣，也很容易引起人懷疑，”鳳如青說，“等我練幾天，就能自己變了。”
白禮將濕熱布巾覆蓋在鳳如青臉上，一抹，鳳如青五官便都消失了，白禮這時候才說，“沒關係，我可以一直給你畫。”
鳳如青沒嘴了說不出，心說那多麻煩，白禮卻又道，“我可以每天畫一次。若是能夠設法尋來搖光墨就好了，我聽聞，那墨無論畫在何處，都很難抹去。”
鳳如青說不出話，可怎麼聽白禮這話，怎麼不太是滋味。
這怎麼像是在說情話。
凡間有種說法，便是恩愛夫妻，丈夫日日為妻子畫眉，鳳如青本是不會朝著這方麵想，若不是白禮昨天死活要以身相許，她也不至於這麼敏感這話。
白禮提筆十分小心地落下，一點一點地描摹，筆尖落在皮膚上，帶著細微癢。
鳳如青抓著桌邊手指輕輕撓了兩下，照著他筆下模樣，一點點地變化出了畫眉模樣。
鳳如青靠著凳子仰著頭，白禮就彎腰在她上方，湊近了仔細地描繪，晨光順著油紙窗扇映在兩人身上，溫暖氣氛彌漫，竟然有些說不出美好。
白禮全部畫好，又用布巾小心翼翼地擦去了多餘墨水，變化好相貌，如果不是睡著而是有意識地維持，是不會走形。
兩人近得呼吸可聞，白禮畫好了，卻沒有馬上退開，他盯著鳳如青，一點點地低頭。
鳳如青靠在椅背上，手從桌子上摸上白禮側腰，在他即將閉眼壓下來時候，不輕不重地掐了他一把。
白禮頓住，呼吸散亂，鳳如青有些無奈，但是調子依舊懶洋洋，“小公子，你怎這麼大膽子。”
對著個自己畫了才能變幻出人類模樣邪祟，也能下得去口，這人內心之強大，連她當時被施子真所救，膽敢覬覦那般爆裂脾性仙人都及不上。
鳳如青不住地又看著白禮出神了片刻，她當時那種狀況，和白禮現如今狀況，其實很像。
被救贖人其實非常非常容易就會心動，彆說對著當初施子真那般仙姿玉骨，便是如今她這幅邪祟身體，白禮依舊願意親近。
或許這還算不上多麼深重喜歡，但很多執念源頭，便是由這一點一滴累積而起，並不難理解，隻因為從未曾有過，第一次觸及，便很輕易地喜歡珍重起來。
就像雛鳥情節，那是漂浮於塵世洪流中孤兒，抓住第一根浮木之時心安。
鳳如青抓著白禮過於清瘦側腰手，頓了頓，便慢慢攬住了他後腰。
她當時喜歡了施子真，不可觸碰高不可攀，執念深重了那麼多年，被妖邪利用釀下大錯，最終身死魂消，混沌了幾百年才像如今一般成了個不魔不鬼怪物。
她突然便不想讓白禮走她走過那些路，其實消除這樣執念很簡單。
她雙手攀上白禮脊背，白禮渾身顫抖起來。
她笑眯眯地看著耳根染上紅暈白禮，輕聲開口，“小公子，我知你是被迷惑，也不必如此激動，其實幫你隻是順手，你身上也有我想要東西，但若你現在想要親近我。”
“那便親近，我由著你便是。”
鳳如青說完，便又靠回了椅背，十分不設防模樣，白禮麵紅耳赤。
他們不過才遇見第二日，卻經曆了白禮十幾年都沒有過，他嘴角抖了抖，他從來被人罵下賤，卻從不認為自己輕浮。
可此刻他確實是想要親近麵前這人……不，這邪祟。
他伸手摘下自己麵具，然後緊繃著脊背，對著鳳如青低頭，他呼吸很急，鳳如青將手按在他心口，感受他一如自己當初心跳如雷。
白禮俊秀眉目透著一股無措與無辜，他將膝蓋跪在鳳如青坐著凳子上，她雙膝間，如同不慎跌落在地幼鳥，在唇印上鳳如青嘴唇那一刻——歸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