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如青自己其實經驗也不足,唯有那麼一次,全都是迷亂和瘋狂。
不過現在回想起來那些記憶感覺久遠得模糊不清,她唯一還有的印象就是肚子疼。
她當時受到妖邪詛咒蠱惑,入魔後心智不受控製,哪知道六境修士的初陽能那般地叫人生不如死。
以至於到現在鳳如青對那點事也不怎麼期待,她摸了摸白禮的後腦,琢磨著是不是有點太快了,白禮便起身說,“我去樓下一趟。”
鳳如青拉了一下他的袖口,白禮便頓了頓,滿眼都是躍躍欲試。
鳳如青:……行吧。
這也沒什麼,順其自然,過去那些事她已經放下,既然還能存於世間,便總要走下去。
她不討厭白禮,還有點喜歡,白禮對她很複雜,反正更多的是怕被扔下的恐懼吧。
他和從前的自己真的太像了,鳳如青真的心疼他,如果親近了能夠讓他心裡安穩一些,也沒什麼不好。
白禮去樓下問掌櫃的要紙筆的時候,鳳如青便躺在床上發呆,在琢磨關於飛霞山上那個大陣的事情,還有那陣中被拘的死魂。
那麼多將士的家屬全都拘住不敢讓天下人窺知,那太後到底害死了多少人?
白禮說太後身邊有能人修士,可能夠設下那等大陣的懸雲山修士,總共也沒有幾個,到底是誰在助紂為虐,懸雲山又知不知道?
如果她查出了端倪,要怎麼辦?去懸雲山送信?
鳳如青想到回去立刻就搖頭,自己把頭都搖成了撥浪鼓,她不能回去!
也……不想回去。
正在她萬分糾結的時候,突然間窗外傳來更鼓聲,濃鬱的鬼氣順著窗縫彌漫進來。
鳳如青登時從床上坐起,快步走到窗邊,猛地推開了窗扇。
果然是黃泉鬼官,鬼官出現必是收斂死魂,難不成這客棧中死人了?
白禮在樓下!
鳳如青急急轉身,便聽身後漂浮於半空的鬼官道,“姑娘留步,小的是來找姑娘的。”
這鬼官麵生,雖說鳳如青認識的鬼官也就那麼兩個,可她每回遇見鬼官,對方都要叫她邪祟,對她態度不善,這鬼官倒是十分客氣,自稱小的不說,還稱她為……姑娘?
她什麼時候在這些鬼官的嘴裡從那個邪祟變成姑娘了,真是稀奇。
不過接下來鳳如青便更驚訝了,因為這鬼官不僅說話客客氣氣的,還在懷中摸出了個純黑色背麵,以乾涸的血液封印的信封,以雙手奉上的姿勢,遞到鳳如青的麵前。
“姑娘,這是鬼王大人差小的送來的,”鬼官說,“鬼王大人還要我給姑娘帶兩句話,飛霞山上的事情謝了,這人情大人記下了。”
鳳如青接過了信封,這鬼官抬頭看了她一眼,才說道,“大人還說,這六百多年,一直有人下黃泉尋姑娘,姑娘若是想見,大人便告知那人姑娘蹤跡。”
鳳如青捏著信封心頭狠狠一跳,鬼官說完話,等著鳳如青回答,鳳如青想都沒想便搖頭。
鬼官得到確切答案,便霎時間化為了一縷鬼氣,消失在原地。
與此同時,房間門被打開,鳳如青卻沒有回頭,她手中捏著信封,還在發怔。
六百多年,一直有人在尋她?
會是誰?
鳳如青已經沒有了心臟的胸腔似乎有什麼在激烈地撞著,白禮在她身後叫她,她也沒有回頭,隻是低下頭,看了看手中信封,片刻後抿著唇將信封撕開,從裡麵倒出了一張畫紙。
將畫紙展開,鳳如青對著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一時間不知作何反應。
是……她的畫像,她自己都忘了的自己的模樣,栩栩如生地出現在紙張之上。
而當鳳如青看清了這畫紙上女子眉眼,並非是她曾在山中的青澀模樣,而是入魔之後……
鳳如青手一抖,畫紙翩然地朝著窗外飄去……
不過很快便被走到窗邊的白禮給伸手抓住了。
“是什麼?”
鳳如青被誰捅了一刀似的,朝著旁邊側了兩步,像是在躲什麼可怕的東西。
白禮不明所以地看她一眼,又將紙張展開,看到了上麵的人。
“這是哪來的?”白禮看過之後,轉頭看向鳳如青。
鳳如青怔怔看著那張被白禮拿在手中的畫像,許久,才幽幽地歎出了一口氣,對白禮扯開一個微笑,說道,“是我這兩天去辦的事情。”
鳳如青說,“你不是好奇,我本來長什麼樣子嗎?”
鳳如青朝著那張薄薄的,卻承載著六百多年漫長歲月的畫像,抬了抬下巴,“就長那樣。”
白禮愣了下,接著低頭又看畫像。
這次他看得很仔細,每一寸的眉眼都細細看過,然後有些張口結舌,半晌才乾巴巴地說出一句,“你……好美啊。”
鳳如青被他樣子逗笑了,她方才短暫的失態並不能代表什麼。
她上前拉著白禮的手,將他帶到桌邊,兩個人一起坐下,指著他帶來的筆墨說,“不是要給我畫臉嗎,就照著這個畫。”
白禮“嗯”了一聲,然後前所未有地緊張起來。
他光是手就洗了好多遍,又給鳳如青擦臉,提筆手指都是抖的。
那張畫像就攤開在桌子上,他已經深深地刻在腦子裡,卻還是每畫上一筆,便看一眼桌上的畫像。
他整個人都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手心更甚,不斷地朝著自己的衣袍上蹭,他一輩子沒有這麼緊張小心過。
這一張臉,他精心細致地描摹了足足一個半時辰,擱下筆的時候已經深夜。
鳳如青都昏昏欲睡,一直在安慰白禮不要緊張,隨便畫畫就好。
終於感覺到臉上沒有癢意了,鳳如青睜開眼,看了白禮一眼,桃花眼盛著跳動的燭光,要將人點燃一般。
她眼中還帶著困乏的水霧,一眼勾魂。
白禮呼吸一緊,鳳如青打了個哈欠,懶懶問道,“畫完了?”
白禮直勾勾地看了她好一會,這才回答,“畫,畫完了,我沒有畫像畫得好,我……”
鳳如青將桌上的銅鏡拿過來借著燭光看了一眼,她第二個哈欠卡了下。
白禮畫得很好,隻是她自己的模樣,這樣在鏡子裡看著也有點陌生了。
左右看了看,她便由衷道,“沒有,挺好的,我基本就長這樣。”
她把鏡子放下,對著白禮笑了笑。
美人一笑,那雙本就天生多情的眼睛,直要把人的魂都揉碎在裡麵一般,凝脂雪膚,紅唇白齒。
白禮活到這麼大,從未見過這般好看的人。
他一時間動了嘴唇,卻說不出話,更不敢靠近。
“怎麼了?”鳳如青見他呆愣,朝前湊了一些,“你不喜歡這樣的?”
兩人近得呼吸交纏,白禮耳根霎時間紅透。
白禮“我我我”了半晌,說不出一句話,鳳如青嘖了聲,“是嫌棄太大?我其實還有個十六七歲的模樣,你若是不喜歡這樣,我教你你再改改……”
“不是!”白禮結結巴巴,“我就是,我,我一時間有點不太適應。”
鳳如青秀眉輕挑,“你不是要試試?雖然時辰不早了,可你畫了半夜,手都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