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哪怕是半妖,也不稀罕那玩意,他們更喜歡夜明珠,或者能夠有助於修行的一切東西。
但是宿深笑得如漣漪層層蕩開,“有的,有一整條街。”
宿深說,“姐姐,我還與娘親說了,到時候我們一起包水餃。”
鳳如青聞言興致頗高,“好,我幫你好好挑上一個王後。”
宿深笑意在嘴角,眼中卻興味盎然地盯著鳳如青的醉態,“姐姐說什麼樣的才好?”
鳳如青杵著自己下巴的手指尖在自己臉上跳了跳,說道,“我曾聽聞人家說,擇選妻室,最應看重的不是相貌,是品行,還有一件非常重要……”
鳳如青微醺的狀態下,眼中帶著細碎的水光,朝著宿深眯眼一笑,宿深捏著桌邊的指尖微微抽搐了一下,裝著興味盎然地問,“是什麼?”
鳳如青湊近宿深的耳邊,身上淡淡的酒香貼至耳邊,“要屁股大。”
宿深裝著純真又羞澀地問她,“為什麼……”
鳳如青“嘖”了一聲說道,“屁股大好生養嘛,就是不知道對你們妖族,這話適用不適用,你們妖族是看能力還是彆的?”
宿深垂頭掩蓋住笑意,片刻後說,“我也不知,我們妖族看什麼,我沒有特彆的注意過。”
“你不是已經成年了,沒和小妖精相好過啊。”鳳如青嘖嘖,這些年宿深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妖族和黃泉來往密切,宿深也經常來找她,但很有分寸,任何人和事情都是。
鳳如青了解宿深的性情,雖然心機深,卻也懂進退。她猜他當年是急於找靠山才引誘她,這些年她一直給他做靠山,在教習宿深武藝的時候也是傾囊相授,宿深沒有什麼理由再對她生出心思。
因此她還認真和宿深討論了許久,最後宿深走的時候,已經是正午,酒氣散得差不多了,鳳如青索性也就沒有睡,洗漱好了去了獄叛殿,處理正事。
解決了遺府的事情,修真界無聲達成了每次聯合驅邪的共同意願,當然這其中毫無爭議的以懸雲山施子真為仙門之首,這一次連向來不太在修真界走動的浮羅門也加入其中。
深冬已至,四海短暫的安穩下來,隻有經年不熄因為熔岩在沸騰的冥海,還在不斷的翻滾蒸騰,且水位下降的速度正在成倍的加快。
鳳如青今日一直沒有到處走,留在黃泉鬼境處理事情,巡視幽冥地獄,加固各種結界和束縛惡鬼的牢籠。
荊豐時不時的會來,他總給鳳如青帶很多吃食,裡麵時常會帶的是一種湯,看不出是什麼熬製,荊豐隻說是懸雲山後山的一種未開智的仙獸,很滋補,要她多喝。
鳳如青不疑有他,這湯的味道確實好,裡麵靈力充足。一開始她還擔心和鬼氣相衝,不過喝過兩次,發現她大抵是功德塑身的原因,即便是存不住靈力,卻也不會和鬼氣相衝。
每一次荊豐拿來的各種點心當中變著花樣,卻始終有這個湯,鳳如青就忍不住稀奇地問,“這是五穀殿的那位桃花妖熬製的?”
荊豐聞言笑著搖頭,“是另一位,小師姐哪日可以親自去瞧瞧。”
鳳如青打死不去懸雲山,因此每次喝得來勁,卻再也沒有問過。
很快年關將至,到了宿深說的日子,宿深來接她那天,天上飄著小雪花,鳳如青出門口正要上黑泫骨馬,卻被宿深攔住了。
“我令人架了妖獸車來,已經準備了吃食,溫好了水酒,姐姐隨我坐車吧。”宿深扯了下鳳如青的袖子,鳳如青素來騎著黑泫骨馬來去如風,這些年倒是真的沒有再坐過這樣的車架了。
她看著華麗繁複的妖獸車,駕車的竟是兩頭通體青白的狼,一人多高,看上去十分威風。左右也無事,鳳如青便上了車架,隨著宿深一同乘坐這車架去妖族。
“選妃一事繁雜,年節過後也很熱鬨的,”宿深說,“姐姐喜歡花燈,要等到正月十五,因此此番前去,姐姐怕是要在妖族待上一段時日,黃泉當中可還走得開吧。”
黃泉當中需要她處理的事情本就不多,鬼境也不興過凡間的年節,他們都在七月鬼門打開的時候狂歡,因此這個時間和往常沒有不同。
鬼境十八殿的鬼君們個個都獨當一麵,鬼君之下還有副手,副手之下還有鬼官,鬼官之下還有雜鬼,鳳如青莫說是走上十天八天,就是走上十年八年,也出不了什麼亂子。
因此她表示沒關係,跟著宿深上了狼車。
她哪知道,這一趟不光是上了狼車,還他娘的進了狼窩。
一路上,鳳如青舒舒服服地吃東西,和宿深對酌。他總是周到細致,每一處都布置得正合乎她的心意。
外麵飄著風雪,鳳如青現在早已經不怕冷了,可她如同貪戀人間一樣,貪戀溫暖。這車中也不知結了什麼陣法,十分的溫暖,卻不過熱,食物都是凡間買的,酒也是。
不是什麼珍稀東西,就是市集上時常會賣的便宜燒刀子。
夠烈,辛辣入喉,沒有什麼回味,酒香和鹿血酒的醇香無法比,卻正對鳳如青的胃口。
她喜歡懸雲山的好吃糕點,魔界送的鹿血酒,可也喜歡這種劣質的酒水和甜膩過頭的點心。
懸雲山的東西吃起來是舊日滋味,魔界的鹿血酒喝的是淩吉的知恩綿長,這一口劣質的酒水點心,吃的卻是人間凡味。
荊豐不理解地問過她,她隻是笑笑並未回答,她沒想到宿深居然能理解這個。
鳳如青從未忘記她來自哪裡,哪怕她如今已經脫離塵世。世間給了她無儘的痛苦磨難,卻也給她生命和求生的機會。
她知道冬日凍到手腳無覺,一口燒刀子下去,辛辣的猛喚醒知覺的那種滋味,那是奴隸市場上時常會用來在買家想要買奴隸的時候讓他們起來的辦法,避免饑寒交迫讓他們縮在角落看起來像是受瘟的家雞一樣快死了。
鳳如青清晰地記得那個滋味,那是活著的滋味。
她有些高興,幾杯酒下肚,拉開了厚厚的車簾,被風雪吹在臉上,朝著肺腑裡麵嗆進淩冽的空氣,鳳如青側頭看向宿深,問他,“怎麼會知道我喜歡這個。”
宿深笑笑說,“我隨便命人準備的,姐姐喜歡就好。”
鳳如青嗤笑一聲,沒有再問,而是就著這北風雪又喝了一杯,“哈”的出了一口氣,舒坦和醉意一同湧上。
她喜歡喝醉,不愛驅散酒氣,車子無聲且迅速地在茫茫飄雪的原野上急奔,不顛簸,甚至沒有惱人的輪子吱嘎聲。
車裡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氣氛卻絲毫也不沉悶,滿是飄著酒香的溫暖。
好一會,宿深傾身把窗簾放下,鳳如青側頭看他,宿深便說,“姐姐不會生病,但飲酒吹了這北風,難免頭疼。”
他傾身過來,靠得極近,說話時嘴唇都要貼在鳳如青的鼻子上,呼吸噴灑在她臉上,他身上帶著一股很難以形容的香味。
太近了。
鳳如青微微皺眉,正要後仰躲開一些,宿深已經坐回去了,乖巧地坐在鳳如青對麵,那雙微微上挑的狐狸眼中一片純真。
鳳如青沒有再看他,閉上眼睛靠在桌邊小憩,不知怎麼的就睡熟了。
她又做了夢,還是那個溫暖美好的夢,夢裡她的情郎背對著她在煮什麼東西,那味道很熟悉。鳳如青因為車架停了,恍然間醒神,才想起那味道竟然是荊豐經常從懸雲山拿給她的湯。
這也太扯,鳳如青聽到荊豐的聲音自頭頂傳來,“到了,姐姐要起身嗎?還想再睡一睡也可以。”
鳳如青翻了個身,察覺頭下一片柔軟溫熱,睜眼起身,才發現她這一路,枕的竟然是宿深的腿。
鳳如青捏了捏眉心,“不是有軟枕,我怎麼枕你腿上了。”
宿深聞言解釋,“姐姐睡著了從桌邊滑下來,我腿剛好能接住,後來我怕姐姐醒了,就一直沒取軟枕。”
鳳如青看了一眼,這車架很大,軟枕確實離得遠,宿深要拿要動的。
大抵是剛剛醒來的原因,她都忘了宿深的能力,隔空取個軟枕玩一樣,不至於這樣被枕了一路,說到底,她還是對宿深沒有什麼防備。
畢竟他是鳳如青看著長大的孩子,鳳如青揉了揉後頸,掀開車簾看了一眼,他們已經到了宮殿的門口。
妖王宮殿在宿深登位之前重新修葺過,神工天巧雕梁畫棟,又不失威嚴,此刻門口身著黑甲的妖兵分布兩側,個個甲胄刀兵,沉肅而立,相比於昔年的衰敗和鬆懈,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車簾被掀開,有侍從候在車外,鳳如青也不是第一次來了,率先下車,在門口站了一會,宿深卻還是沒有下來。
鳳如青奇怪的正要去看,宿深卻已經出來。
他邁上侍從放下的腳凳,鳳如青就站在腳凳旁邊,宿深眼中狡黠一閃而過,下一瞬,他踩在腳蹬上的腿一軟,整個人登時從腳蹬上歪了下去。
狼車很高,這要是摔下來,屬實難看,侍從眼疾手快要扶,卻一碰宿深便察覺到手上一疼,立刻鬆了手,任由宿深跌下去。
站在地上的鳳如青見狀連忙張開手臂要扶,宿深便直直地跌入她懷中。
他個子比鳳如青高上很多,這一下把鳳如青整個都抱進了懷中,鳳如青朝後退了一步,頂住宿深的重量,宿深卻沒馬上起身,弓著身壓在鳳如青肩膀上,語調帶著抱歉,卻抱人抱得很緊。
“姐姐對不住……我腿有些麻了。”
宿深是貼著鳳如青耳邊說,鳳如青才睡醒,又因為先前開心,心情這會很平和,他這異於常人的身體用如此拙劣的借口,她都沒有說什麼,托著他的重量還伸手撫了下他的腿,微微以鬼氣震蕩,助他快些恢複。
宿深低頭看著自己的腿,正和鳳如青對上視線。
兩個人近得過分,鳳如青下意識向後,宿深攔著她脖頸的手微微用力,她沒有退開。
作者有話要說:鳳如青:你就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