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如青揉了揉額角,有些苦惱地翻了一頁書,無奈地“嘖”了一聲,她不怕誰想跟她春風幾度,她床榻之上確實缺人。
可她怕真情啊,哪怕隻有那幾分。
宿深一整天都在戰戰兢兢,生怕鳳如青生氣直接走了,不過聽聞侍女來報,鳳如青一直在寢殿之中擁著暖爐吃著點心看畫本子,還會時不時的爆發出笑聲。
即將入夜,宿深這才安心下來,他準備了豐盛的晚膳,又把宿千柔和燕實派人接進宮中,一起商議著選妃事宜。
宿深席間不怎麼敢直接和鳳如青對視,鳳如青和宿千柔倒是有很多話可說,兩個人商議著為宿深擇選一位什麼樣的妖後,宿千柔說純血的狐族如今都沒有像樣的。
“倒是獅族有個純血,能力很強,模樣生的也很好看。”宿千柔和鳳如青湊在一塊,商量著,“現在已經參加了甄選,待到年節過後,就會出人選了,你對宿深與我恩重,宿深未來的伴侶你幫著看看,我也最放心。”
宿千柔依舊如當年般妖豔美麗,和鳳如青坐在那裡簡直像一對姐妹。燕實始終不怎麼說話,他穩重倒也穩重,隻是時不時便被宿千柔的小動作弄得耳紅。
鳳如青以一個長輩的身份坐在這裡,和宿千柔認真地商議,這樣子屬實是把宿深給刺激到了,他忍了又忍,還是沒有忍住道,“我不喜歡那個獅子!”
鳳如青淡淡看去,宿千柔也看向他,“為什麼,你不也說這一輩的獅族能出這麼一位,日後定然不俗麼?”
“那是說她日後能為妖族效力!我不喜歡那麼凶的!”宿深看了眼鳳如青,急急辯道,“長的也不行,我不喜歡那種。”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鳳如青端著酒杯,轉了轉卻沒有喝,神色淡淡地看著宿深,“說出來,我和你娘親幫你留意著。”
宿深身為妖王,素日行事十分的穩重,雖然他年紀小,可在妖族威嚴厚重。
但他在外人麵前多麼的有妖王霸氣,在自己娘親和鳳如青麵前,總是不一樣的。
他盯著鳳如青,想要直接說出就你這樣的,就喜歡你,可他又怕鳳如青生氣拂袖而去。
他憋得滿麵飛紅,和素日故作嚴肅的樣子完全不同,眉目嬌豔得比鳳如青和宿千柔還要更美上一分,眼中含著點點水霧,任誰見了都不由得心生憐惜。
鳳如青轉酒杯的動作一頓,就著宿深這一副有話難言的憋悶神情喝了一杯。
宿千柔曾經知道宿深對鳳如青有意思,但這麼多年了,她早就把這茬忘了。她自己見一個愛一個的,不知道什麼叫長情,況且宿深也沒有表現,連她都不知宿深對鳳如青的心思。
“我什麼樣的也不喜歡。”宿深最後幽怨地看了鳳如青一眼,生硬地說了這麼一句,就悶頭吃東西,再不說話了。
宿千柔不以為意,繼續和鳳如青聊著。鳳如青與她倒是相談甚歡,從宿深的選妃,聊到如今妖族的形勢,又聊了冥海如今因為冬日水位下降的速度更快,不知何時天裂即將現世等等。
一直到了酒過三巡,宿千柔帶著燕實出宮去燕實的住所,鳳如青與宿深送他們出門。
燕實席間一直都沒有說話,這會看向鳳如青,問她,“大人,這些年可還過得舒心?”
鳳如青笑了笑,當年她確實有些惱燕實利用她令半妖族出頭,但當時那種情況,其實鳳如青更惱的是她救的都是無德之人,遷怒了燕實。
現如今,她心境已完全不同,有人以她為依靠,這並不是多麼惱人的事情。相反,鳳如青用時間來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隻有強者才會被依靠。
她願為強者,因為她不想依靠任何人。
所以這件事她早就已經忘了,看燕實這神情,倒是始終耿耿於懷。
“好得很,”鳳如青笑著說,“都說黃泉陰氣重,但我住著倒是很養人。”
燕實笑了笑,“那便好。大人,我見你席間飲了不少酒,我那裡有幾壺好酒,來日送去黃泉給大人嘗嘗。”
鳳如青近日確實是愛飲酒,新染上的毛病,她喜歡那種熏然的滋味,也是冬日飲酒暖身又舒坦,沒成想竟給了人貪杯醉鬼的印象了。
不過鳳如青自然不會拒絕,“那倒好,我除了飲酒更愛美食,你若是尋了新鮮樣式做法,一並送去給我,我到時請你去看阿鼻地獄。”
燕實這一次是真的笑了,心中經年的難受也散了一些,“定然為大人留意著。”
燕實走了之後,鳳如青回頭看了一眼宿深,令侍女將自己給送回住所。
明日便是凡間除夕,妖王宮中下午便開始張燈結彩,鳳如青喜歡這熱鬨氛圍。
不過她不小心聽到了小妖相互間低語,說這一切都是妖王專門吩咐按照人間來布置,妖族並不過這等凡人的節日。
鳳如青倒沒有在意,也沒有詢問宿深,隻裝著不知道,回到寢殿之中,繼續抱著手爐看畫本子。
她對著燭台,一頁一頁的沉浸在彆人的故事裡,都是些民間的小段子,還有人妖生死戀,倒是頗為有趣,有些還描寫的很香豔,鳳如青知道這應當都是宿深費心找來的,一邊受用一邊感歎。
不成啊,她和宿千柔稱姐妹,如何能對姐妹的兒子下手?
不過宿深也不肯叫鳳如青除了姐姐和大人之外的其他稱呼,鳳如青今日吃飽喝足,洗漱後看畫本子的時間有些久,不知何時就抱著湯婆子在榻上睡著了。
她又做了夢,這一次夢裡場景格外的清晰,卻依舊看不清夢中情郎的麵容。隻是鳳如青這一次瞧見了他素白修長,如玉般毫無一絲瑕疵的十指,因為給她熬湯燙出了泡,指尖也被湯碗燙得通紅。
夢裡鳳如青把這雙手抓住,指尖戳了戳他手上的泡,將他指尖含入口中輕咬,他要躲卻躲不開,然後這紅就從指尖開始,一路蔓延上了手背,手臂。
鳳如青醒過來的時候還滿口都是夢中那湯的香味,睜開眼,屋子裡隻有一盞幽幽跳動的燭火,宿深不知何時來了,正坐在榻前,伸出手似乎正要摸她。
他沒有料到鳳如青突然睜眼,嚇得一時間忘了動作,鳳如青動作極快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迷迷糊糊地看著他的指尖,纖瘦透粉,大概是因為害怕,還顫動了兩下。
鳳如青突然就笑了一聲,鬆開宿深的手,宿深連忙下地,鳳如青並沒有爬起來,半撐著手臂問他,“這麼晚了,妖王陛下來這裡做什麼?”
宿深拿不準鳳如青是不是生氣了,在她的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他連忙道,“我見夜裡姐姐喝的不少,這妖族的酒是有後勁的,怕姐姐頭疼,特地帶了解酒的湯。”
鳳如青才從夢境中抽離,似乎還能回味出夢境中那湯的滋味,聞言眉梢一跳,“湯?什麼湯?”
“是妖獸湯,很溫補,加了醒酒藥物,不苦也沒有藥味,”宿深連忙將桌子上放著的食盒提過來,又打開食盒,親自端著湯盅給她倒了一碗。
盅很燙,宿深指尖被燙得紅了,他端著碗,討好地遞到了鳳如青嘴邊,說道,“姐姐喝了再睡吧。”
鳳如青垂頭聞著這湯的香氣,和夢中不一樣,但宿深燙紅的指尖卻和夢中意外的重疊。
她一時心念動,沒有伸手接,就就著宿深的手喝了一口。
宿深指尖捏緊,因為鳳如青這一點親近,頓時就開心起來,眼睛要比這屋內的燈燭還要亮了。
鳳如青不疾不徐地喝了一碗,宿深忙再去倒,卻被鳳如青壓住了手腕,“再喝夜裡要折騰了。”
宿深一頓,鳳如青看向他,燭光在兩個人身上打下跳動的光,這宮殿華麗無比,按理說該是放置夜明珠的,最不濟也是華麗宮燈,很淺的妖術便能長明火光。
可這寢殿裡點的卻是凡間最普通的燈燭,連燈罩都沒有的那種。
這一切自然都是出自宿深手筆,鳳如青並不是個心聾目盲的瞎子,細想這些年宿深的心思也不是無跡可尋,每次她來妖族,一切都十分熨帖,還有時常送去黃泉的小玩意與吃食,也都是最好的。
鳳如青在這樣的燭光中微微歎了口氣,對宿深道,“宿深,湯很香,但你不必在我身上用這許多的心思。”
鳳如青一語雙關,“酒再烈,若我不想醉,也不會醉。”
宿深麵色一白,嘴角又再度下垂,他垂眼坐在榻邊,手還按在滾燙的湯盅上,好似沒有知覺一般。
鳳如青見狀將他的手拍開,宿深反而拉住了她的手,起身後又蹲在塌邊上,自下而上地看著榻上的鳳如青。
“姐姐……”他聲音很低,他心思真的很多,慣會這樣裝可憐,知道自己如今的身量坐在榻上惹不起人的憐惜,知道自己什麼角度看上去最能惹鳳如青心軟。
“你知道我心思了,對吧,”宿深說,“我喜歡姐姐,喜歡了好多年了。”
宿深捧著鳳如青的手,攬在自己的心口處,“姐姐,當年你選擇了穆良,可也不是對我毫無感覺,對嗎?”
“現在你們分開了,做回了師兄妹,姐姐能不能給我個機會?”
宿深用自己最拿手的招數,裝出最動人惑人的模樣,帶著引誘,可怕是除了看著他眼睛的鳳如青,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份裝裡麵,分量最重的是他自己看不到的誠懇。
鳳如青將他眼中的情緒和此刻的情緒都看得分明,將手從他懷中抽出,伸手摸了摸他的頭。
像他還是孩童身量時那樣。
“宿深,”鳳如青歎息一聲,實話實說道,“如今四海風雨飄搖,我心亦然,我並無意許誰一生。”
作者有話要說:宿深(小臉一白):什麼意思?
鳳如青:就是……
作者:就是約·泡可以約,搞對象不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