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腳的眾鬼全部傻掉,喜樂戛然而止,兩個鬼婆婆急急忙忙的去拉鳳如青,“新娘子怎麼能下轎啊上神!”
可是哪裡還有鳳如青的影子,她已經一陣風似的掠出去,追著那個隻有她一個人看到的身影,朝著山林的深處而去。
那人影周圍散著淡淡華光,如同月華傾注在一個人身上,並不刺眼,卻如夢似幻,讓人恍惚間以為看到的隻是一個虛影。
不過鳳如青一路追到了山林深處,到一處斷崖的邊上,伸手抓住了那個人的手臂,手指並沒有穿過那虛影,而是落到了實處,鳳如青才站定,看著那人的側臉,莫名其妙的出了一身的汗,被夜風一吹,她整個人一個機靈。
片刻後鳳如青有些喉嚨發緊地開口,“……天道?”
那人並沒有掙開鳳如青,慢慢回頭,麵色柔和地看著她,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寒星般的雙目充滿疑惑和新奇,不知是對眼前的鳳如青,還是對這個世界。
“真是你,你去哪了?為什麼不降天罰?為什麼不散功德?”鳳如青迅速拋出一連串的問題,天道卻並未開口,隻是越過鳳如青,看向她身後的幽暗山林,看向遠處。
鳳如青卻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群山連綿,看到大地迅速變換著,這世界的更迭和種族的興盛衰敗,最終都凝聚成了他眼中一線幽光。
鳳如青屏住呼吸,腦中一片空白,卻又在迅速隨著他眼中的這一線幽光看到了整個世界。
她聽到花開花謝,聽到河床乾涸,聽到萬物在春天複蘇如孩童長大般抽枝發芽,也聽到數不清的人間悲歡。
她看到日落月升,看到因果輪轉,看到生死輪回。
待到她終於從這一線幽光中回過神,雙膝一軟,險些跪到地上。天道這時候才反手托住了她的身形,對上她蘊著天地萬物,盛著悲歡離合生死禍福的雙眸。
“何需我?你不是做的很好嗎。”他說,“我看著塵世,卻從未走入過塵世,我無能予它更好的將來,你卻可以。”
“你從塵世來,也曾數次為這塵世死,”他拉著鳳如青站直,伸手點在她的眉心,“你愛這塵世中的人,在為這塵世奔波,你吃了我用
來承載世間至純根源的白蓮,教會了他人間情愛,與他即將永結為好,還找我做什麼?”
鳳如青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覺,她人站在這裡,可是她卻閉上眼,便能夠感受這世間萬物。
她仿佛在天空,在海裡,或者在任何地方。
她有些迷茫地看著麵前的男人,想到眾神對她的指責和討伐,聲音飄忽地問道,“你為什麼不出現了,是生我的氣了嗎?”
像眾神說的,因為她忤逆天道,因為她砸碎了天宮毀掉了天池,所以天道生氣,放任輪回秩序崩塌。
天道卻輕輕搖了搖頭,“我存在已經沒有意義了。”
妖魔族和神族的未來,包括人族在幾萬年甚至幾十萬年後的未來,他都已經看得清清楚楚,這世界確實不再需要他責罰獎賞才能維持輪回。
“我要去找些有意義的事情做,”天道說完,便揮手,衣袍之上的雷紋在他的指尖活過來,朝著鳳如青的身上湧去,並沒有落在她的衣袍之上,而是化為一條雷紋發帶,如有生命般纏縛在了她的頭上。
“送你個新婚禮物,雷紋帶能助你做任何你想要做的事情,無需顧忌任何人。”
天道對著鳳如青說,“閉上眼。”
鳳如青有好多的事情都沒有弄清楚,她想要問的問題也有很多,她心裡抗拒著閉眼,可天道的話音一落,她卻已經閉上了眼睛。
她做了一個夢,夢中她看到虛空雲霧之中,一個小男孩在長大,生來便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他畢生都待在那片虛無的雲霧之中,俯瞰這塵世的一切。
他本不知善惡是非,看得多了,才開始懂得。
他也因此錯判過無數人間事,打個盹的時間,世上千年,各種大錯釀成。
無人告訴他要怎麼做才對,可他從不敢休息,也不知這樣過了多久,他似乎已太久沒有休息過了。
鳳如青看到他身形又從大變小,變回了孩童模樣,他打了個哈欠,似乎累極了,閉上眼便沉睡在了一片雲朵之上。
等到鳳如青再度醒來,她身處在花轎當中,喜樂聲音歡快,他們仍舊走在路上。
鳳如青掀開了轎簾四處查看,鬼婆見了立馬大呼小叫的將她腦袋按了回去,“不行不行,新娘子不能朝
外看!”
“上神且忍忍,我們就快到了!”
鳳如青根本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來的,可是她朝著頭頂摸去,在鳳冠的下麵,確實摸到了發帶,她將其解下來拿在手中,便正是天道給她的雷紋帶。
她問喜婆婆,“路上可有意外?”
喜婆婆喜滋滋道,“順利得很呐,今夜連個過路的野鬼都沒有呢!”
鳳如青眉頭微皺,捏著手中的雷紋帶,一路上都在想剛才的事情。
那個應該確實是天道,否則以她如今的神力,無人能夠給她編織這般逼真的夢境,還將這雷紋帶係到她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