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雯雯迎著康熙的目光，輕輕點了下頭。
怎麼說呢，她提出的治理黃河的幾個方針被完全否認後，許雯雯剛開始心情實在是很氣憤的，覺得這些官員目光不長遠，格局太小。但後來等她冷靜下來之後一想，便也完全放棄了自己的想法。
黃土高原並不是小小的一個，它是中國四大高原之一，黃土麵積高達63.5萬平方千米，橫跨七個大省：山西、寧夏、陝西、甘肅、青海、內蒙古、河南，在每個省的麵積占比也完全不一樣。但凡啊，但凡這黃土高原隻在一個省內，這件事情的難度就能降上一大截。
如果康熙下令讓幾個省的官府種樹，戶部聽了理由後絕對不會撥款：涉及到七個大省的政務，要撥的錢糧絕對是一個大窟窿。雖然實際上種樹花不了多少錢，但從戶部撒出去的錢絕對隻會是實際種樹所需花費的好幾倍。所以康熙即使同意許雯雯種樹了，戶部也會讓幾個省份自己負責種樹，頂多聯合吏部表示將種樹的多少算成當地官員的一份政績。
就算戶部現在錢很多，不在乎拿出去很多錢種樹，那等以後戶部沒錢的時候呢？
彆的地方發水災了撥不撥款？乾旱少糧了要賑災嗎？士兵的餉銀，官員的俸祿，上上下下但凡以後需要用錢卻沒有錢的時候，那戶部的官員一定會提到當初那筆種樹的錢：這種樹真的有用嗎？既然有用為什麼還會發生洪災？這筆錢當初要是不花出去，那現在發生洪災就有錢來賑災了。
除非許雯雯能保證種上樹之後就不會發生洪災，那不然以後但凡發生洪災，甚至有的還是跟黃河沒有關係的洪災，戶部沒錢用了，就一定會提到當初她許雯雯非要種樹好幾年了一點作用都看不到的事情上。
難道他們真的是看不到種樹的好處嗎？許雯雯覺得其實他們是能看到的。但比起以後，現在能拿出錢，現在能讓更多的人活著才是他們關注的重點。
當然，究其根源，還是因為自古以來所有的皇帝和官員都喜歡那些能在短時間內就能看到效益的事情。
這種偏好跟皇權集中製，跟官員的選拔製度是分不開乾係的：因為皇權集中製，皇帝要保證自己的權力，所以他便不會讓一個官員長期在一個地方待著，經常性的調動官員。而官員的調動大多由吏部負責，而吏部看這個官員是否升遷是看這個官員在治理這個地方的時候政績如何。
政績是什麼？不是百姓過得好不好，而是你當官員的時候賦稅有沒有提高，有沒有出現幾個中舉的讀書人，當地的犯罪率有沒有下降等等。除非當地發生水災了，否則大多數官員不會主動求生治河——治河的錢都是要從賦稅裡出的，而你在這裡沒待幾年就走了，拿自己的政績去給下一任來這裡的官員鋪路，傻嗎？
這也是為什麼曆史上有那麼多官員因為治河留名青史，但卻沒有人向他們學習的原因。
王安石變法的時候為什麼那麼激進？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宋神宗太急了，他太想在不到幾十年的時間就看到好的結果。但除非是繼續在牆上修修補補塗上花紋，不然哪能在短時間內就看到一座重新蓋好的房子呢？
而這些，還隻是官方層麵的影響因素。花很長一段時間把這些都解決了，你還得去麵臨下麵更多的百姓對於官府種樹的質疑——有這錢種樹，為什麼就不能拿這錢買來更多的糧食呢？
後世用了那麼長時間才開啟民智，許雯雯不覺得自己能用短短幾年時間就讓所有人都意識到種樹這件事的好處是能跟你們砸鍋賣鐵送孩子去上學相媲美的。
以後康熙選擇加強海禁，直至以後更嚴重的閉關鎖國等等和目前的情況其實是一樣的。
因為他們不知道未來，不知道因為現在的選擇會導致那段慘痛的曆史發生，所以便也不覺得自己如今讓現在的局勢會變得更好的舉動，竟然是那麼糟糕的開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