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知道王爺監國這件事之後,幾乎所有的朝臣都意識到這可能是一個和雍親王緩和一下關係的機會:皇上最近幾年格外寵愛雍親王,甚至還將雍親王的玉牒改到了先皇後名下,這其中所代表的意義由不得他們不多想。
雖然王爺之前一直和他們嗆聲,甚至動手打了他們“自己人”。但當他們冷靜下來仔細想想後,王爺他還真的一直都沒有變,他的出發點都是為了百姓,而且王爺的白頭發……
朝臣們的心情都很複雜,他們覺得自己可能還真的遇到了那種真正意義上的好王爺,而且還不是那種爛好人。
太子先前監國的時候,朝臣們並不是一條心,除了索額圖那一夥官員之外其他人都隻是個麵子情:這次皇上巡視塞外的時候特意帶上了索額圖及其親近的官員,那心思……總之,雍親王監國之後,朝臣們卻主動釋放了善意,很是配合雍親王,許多平時基本上不寫奏折的人都主動遞奏折了。
但之後的發展實在出乎了所有朝臣的預料,雍親王先是斥責了一番他們的奏折寫的不好,讓他們重寫,後來又說要每日都遞奏折——幾個相識的官員都湊在一起嘀咕雍親王是不是不接受他們的好意,故意折騰他們呢?
但到了第三天,他們寫的奏折終於讓雍親王稍微滿意後,雍親王竟然直接當著所有朝臣的麵用朱筆當場批改起了所有人遞上來的奏折,將官員一個個叫上去告訴他們哪裡寫的不好,需要改進。
有的朝臣改了好幾遍都沒有讓雍親王滿意,但雍親王卻一直沒有像第一天那樣生氣,而是十分耐心地教導,告訴他們如何寫。
而所有的朝臣們也終於知道,雍親王不會生氣他們寫不好,隻會生氣他們對奏折敷衍,或者直接不寫奏折。
意識到這件事之後,朝臣們心裡便有些複雜。
而如此過了半個月後,雍親王開始讓他們看了從半個月前開始各地遞到京城的折子。這些折子基本上都很厚,而且基本送到京城後都被拿出來討論了一二,並將其中大多數折子向皇上送了過去。
“從各地遞過來的折子一般很少有捕風捉影以及噓寒問暖的折子,為何?因為外地官員隻有一部分人能上奏,因為他們上一道折子需要花費的時間很長。這也是為什麼一般能從外地送過來的折子基本上都是大事,難道是因為其他各省沒什麼小事嗎?不,是因為他們已經捂不住蓋子了不得不上奏。
“都喜歡當京官,都知道當京官好,但為什麼每年還會有許多人離開京城去其他地方做官?你們有想過是為什麼嗎?因為你們做得好?不,是因為你們做得很糟糕,你們每天遞上來的奏折並不能讓皇阿瑪知曉天下的事情,不能讓皇阿瑪人在京城就知道邊外地區發生的事,不能提前將一些會發生的災難扼殺在搖籃裡。
“你們不會覺得,這不是你們的責任吧?”
雍親王此刻的眼神太過嘲弄,似乎是在嘲笑著他們不過是一群塚中枯木,“好了,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許雯雯轉身便離開了,那之後的幾天內都沒有再去批改什麼奏折,朝臣們再寫奏折遞上來後許雯雯也直接不看了,上朝之後隻聽他們主動上奏說要處理的政事後便直接結束了朝會。
朝臣們心中難受極了,他們有點不太明白,為什麼先前被雍親王管著被他批改奏折的時候,他們天天盼著從明天開始雍親王就不這麼做了。可是真當雍親王不這麼做了之後,他們心裡卻又總覺得不得勁,甚至還有點想念遞上奏折之後被雍親王認真批改的日子……
為什麼呢?明明現在的雍親王看起來很好相處,他們為什麼卻會懷念之前的雍親王呢?
朝臣們搞不懂,想對雍親王說點什麼卻不知道怎麼說。就算原本已經打好了腹稿,但是在見到雍親王之後對上雍親王的眼神他們就說不出口了……
幸好,許雯雯知道他們想不來,也不指望這些朝臣能明白那種微妙的“被承認”“被認真對待”“被認可”的心理,也知道要是自己不主動的話這些朝臣就永遠也不會邁出下一步。
於是在晾了他們一個禮拜後,許雯雯從奏折裡挑出了幾個寫的特彆好的現場批改了一下。然後很明顯的,許雯雯發現剩下的朝臣們眼睛都亮了。
“寫奏折的時候呢最忌諱廢話連篇,誇誇其談,因為這寫奏折並不是你寫的多就寫的好。”許雯雯開始給他們教怎麼寫一封讓康熙滿意的奏折,“但是也不能寫的太精簡,隻寫起因、過程和結果中的一個。”
“你要講一件事情,就要先講你是從哪裡知道的這件事,然後講他的起因,講他的大致經過,講這件事現在產生的結果和後果,再講有沒有人已經在為了這件事做什麼,最後再寫你對這件事的看法或者你準備怎麼做。
“還有就是你們要記住,事情無大小。不管這件事是小,還是大,它都會對未來產生一定的影響,所以你一定要有一雙發現細節的眼睛……”
都是做了這麼多年朝臣的人,這些朝臣自然不可能不會寫奏折。畢竟要是真不會的話,那可不是教上幾次便能寫得很好——但基本上許雯雯隻強調了幾遍,他們寫出來的奏折便是隻看上一眼便覺得主次分明、賞心悅目了。
原來他們不是不會,不是不能寫,而是以前壓根就沒人在意他們怎麼寫,或者說其實這個奏折的作用在慢慢衰減,皇上和官員之間的信任度並不是很高,有時候可能朝臣們上奏的事情康熙還要再派自己信得過的人調查一二確定這事兒是真發生了才能開始定下方案。
古代交通出行什麼的本來就慢,再加上決定具體政策的時候經常拖延上好幾天才能定下來,那等朝廷的政令和救濟什麼的傳到地方後,黃花菜早就涼了。
古代的天災造成的破壞力要比現代的天災造成的破壞力強上很多,這種政令不能及時傳到地方現象就最大的罪魁禍首。但想要解決這個問題在目前是很難的,這要是能發展得先從工業革命開始,但過上幾年的康熙甚至都要開始搞海禁了……現在她唯一能出點力的,也隻有讓這些在京城的京官能多出點力,多傳達點消息了。
當然,如果他們這份勁能在康熙從塞外回來之後一直這麼保持著就好了。
……
……
康熙四十年五月三十日,康熙帶上了七個皇子巡幸塞外。
一路上除了在西巴爾台給住在興安境內的蒙古各旗的貧苦百姓借了馬匹外便沒有遇上什麼特彆的事情了,一直到了七月初二這天,領侍衛內大臣費揚古生病倒下,康熙為他尋了許多太醫,還為此停留了好幾天,但費揚古還是在九月初二那天撒手人寰,死在了回京途中。
九月二十一日,康熙回到了京城,得知康熙今日要回京後便一直等在外麵的許雯雯見到了看上去有些許疲憊的康熙。
“兒臣見過皇阿瑪。”
“奴才(微臣)過皇上。”
“都起來吧,”康熙抬了抬手,示意麵前的許雯雯和朝臣們不必多禮。
“謝皇阿瑪,”許雯雯連忙站了起來,小步子立刻走到康熙跟前同康熙並排站,並共享出了自己的手臂,康熙抬眸看了一眼許雯雯,心下沒有猶豫便將身體一半的力卸在了許雯雯身上,靠著許雯雯走。
“抱歉,”康熙壓低了自己的聲音,伸手拍了拍許雯雯的手背,“費揚古的命朕沒救下來。”
“生死有命,世事無常,”許雯雯握住了康熙的手,“皇阿瑪不必太過傷心。”
費揚古,福晉的阿瑪,許雯雯的便宜嶽父。費揚古病重的消息傳到京城後,宗瓊英便每日白天回便宜娘家,做家裡的主心骨。如今康熙回京卻帶來了費揚古已死的消息,估計宗瓊英還要再花費些時間安排好家裡的事情。
一般王爺是不會允許自己福晉如此行事,但咱這就不是一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