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導感慨萬千,“當真是老天爺賞飯吃,瞧瞧人家,要啥有啥。再瞧瞧咱倆,活該一輩子給人打雜。”
場務:“嘖嘖,您這話,忒酸!”
“怎麼,你不酸?”
“酸,怎麼不酸?可惜了,我不是個女的,也不是昭導那種一笑傾城的大美人。酸有什麼用?”
*
屋漏偏逢連夜雨,自打林述一退出劇組後,麻煩事一樁接一樁。
先是片場旁邊,僅僅相隔十米的地方,某日忽然拉起了黃線。
緊接著,施工隊來了,挖土機都來了好幾輛。
昭夕匪夷所思:“這鳥不拉屎雞不生蛋的地方,要建工地?”
場務奉命去問,原來隔壁是個什麼施工現場,有個保密工程開建了。
劇組一個頭兩個大。
他們要拍草原古裝大片,隔壁居然來了個施工隊,這還怎麼取景?
昭夕不可置信,“當初跟政府申請的時候,可沒說有這一出啊!”
場務訥訥地說:“說是保密工程,半個月前才收到的指令。”
能怎麼辦?
昭夕隻得安撫大家,不管隔壁要建什麼,羅馬也不是一天建成的,趕在那玩意兒拔地而起之前,先把此地的草原戲拍個七七八八,再去彆處取景也成。
就是那黃線看著紮眼得緊。
昭夕盯著監視器,每每移動到一定角度,就得喊卡。攝像機要重新更換角度,以免黃線入鏡。
再加上黃線裡每天都有人走動,挖土機嗡鳴,不知名的機器轟隆作響。
昭夕:“……”
建建建,建NMLGB。
飾演軍須靡的新演員很快進組,令人中大跌眼鏡的是,走了個正當紅的林述一,居然來了個年紀輕輕但入行多年的老戲骨。
場務和執行導演再一次湊在一起,老淚縱橫——
“你說她怎麼這麼神通廣大?連這尊大神都能請得來!”
而關於隔壁的建築工地,唯一帶來的正麵影響,就是從某天起,劇組的女人們忽然跟打了雞血似的。
昭夕覺得奇怪,怎麼人人都這樣,一空下來就往黃線那邊看。
挖土機有什麼好看的?
直到小嘉笑嘻嘻回來報告:“哪是看挖土機啊,都在看那個……”
她頓了頓,思索片刻,“都在看那個包工頭呢。”
昭夕:“……那還不如看挖土機。”
“哎哎,不是,老板你是沒看見。那包工頭真的很帥!”
“我們劇組缺長得好看的人嗎?”
“那是不一樣的好看。”
“都是兩隻眼睛一張嘴,再好看也就那樣。”
昭夕對美並不敏感。
處在這個圈子久了,甚至從小接觸,她從不認為美是件奢侈的事。出身自演員世家,家中都是標致的人,身邊也是形形色色的美人。
隻是這個圈子裡的美,都浸潤著人工打造的精致,少了點味道。
她的嗤之以鼻並不影響劇組的女人們,茶餘飯後,大家依然愛往黃線裡瞧。
直到某日,一位群演在演騎馬戲時,不慎墜馬,小腿骨折。
這是工傷,不容小覷,昭夕緊急令人妥善處理,送醫、慰問。
可新的問題又來了。
那群演並不隻是個普通演員,他飾演的是烏孫國第一美男,有長達七分鐘的鏡頭,還要跳一支劍舞。
這裡是草原上,彆說群演不好找了,拿頭去找個“第一美男”嗎?
那群演還是她用慣了的人,從前也在她彆的電影裡出過鏡,這才跟組來了塔裡木。
昭夕感受到了來自命運的惡意。
縱觀全劇組,長得好的沒幾個,還都是圈內那種陰柔有餘、陽剛不足的美。她要的是草原男兒,不說氣壯山河,好歹要有男子氣概。
為這事愁了一上午,昭夕蹲在片場吃盒飯時,聽見幾名場記在大棚外聊天。
“金木水火土,誰的腿最長?”
“火啊,火腿腸(長)。”
“老掉牙的腦筋急轉彎還在這說。要我說,隔壁那英俊民工的腿才是真的長。”
“是啊,和咱們劇組的演員還不一樣。咱們這兒的都是瓷一樣的花美男,他那個,嘖,帶勁兒。”
“嘻嘻,這詞兒用的,我看你是蕩漾了!”
“不是,這能怪我?誰他媽看見行走的荷爾蒙,都得蕩漾。”
……
昭夕聽入了神,飯盒一放,掀開大棚簾子就走了出去。
場記們蹲一塊兒吃飯呢,見到導演嚇一跳,紛紛回憶剛才的諸多八卦裡,有沒有關於導演的……
昭夕精神奕奕地問:“哪個是他?”
“啊?”
“昭導,您說的是——”
眾人一頭霧水。
昭夕放眼望去,黃線裡煙霧繚繞,十來號人,好幾台車,根本看不真切。
她一邊望一邊說:“就那個,行走的荷爾蒙。”
眾人:……
原來您也好這口= =!
*
小嘉接到任務後,第一時間奔赴工地。
那邊的人說是保密項目,不讓她踏進黃線,隻能在黃線邊上交涉。
不一會兒,小嘉灰溜溜回來了。
“他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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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演?是嫌錢少?”昭夕正在大棚裡跟魏西延談戲,停下來想了想,“這樣,你跟他說,從原先的一萬,加到兩萬。”
群演是用不著這麼多費用的,但這個角色特殊,還要跳個舞。
昭夕一向不看重錢,索性加了一倍。
沒一會兒,小嘉又回來了,這一次比上一次還要蔫。
“……還是不演。”
昭夕都愣住了。
現在的建築工人,都這麼不看重名利嗎?
在橫店拍戲那會兒,附近可是擠滿了想成名的普通人,個個都麵容姣好,有著平步青雲的明星夢。
一聽說這是她的電影,多少人寧可倒貼錢出個鏡,哪怕就一秒鐘。
“他知道這是誰的電影嗎?”
“我說了啊,我說我們導演可是大名鼎鼎的昭夕,拿了好多獎的,好多人求著拍她的電影。”
“他說什麼?”
“他,他說……”小嘉瞅了瞅老板的臉色,吞口水,“他說:昭夕是誰?”
一旁的魏西延:“噗——”
昭夕顧不上搭理他,反問:“他不認識我?!”
小嘉哭喪著臉,“我也是這麼問的啊。”
“那他怎麼說?”
小嘉悲壯道:“他說,我應該認識她嗎?”
在魏西延無法抑製的大笑聲裡,昭夕緩緩地側過頭去,隔著大棚都仿佛能看見工地上的人。
這話聽起來,可真TM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