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會兒在塔裡木,離各大影視城都隔著十萬八千裡,昭夕迫不得已,隻能去電麻煩老同學。
事情解決得很容易,不過一通電話,人當晚就坐飛機來了。
昭夕把片場交給魏西延,下午六點,回酒店換了身衣服,戴上口罩和合同下樓。
電梯門開時,險些和人撞個正著。
趕緊刹車,再一抬頭,巧了。
昭夕不合時宜地想起小嘉的玩笑,不走怎麼叫“行走的荷爾蒙”。
他還真是在不斷行走。
程又年還是穿著那身工裝,手裡照舊拎了隻黑色皮箱,風塵仆仆的樣子。
也不知道箱子裡裝了什麼,看上去沉甸甸的。
昭夕扯了扯嘴角,“程先生下班了?”
男人隔著口罩看她片刻,似乎這才辨認出她是誰,微微頷首,“昭小姐。”
算是打過招呼,說完就走了。
……走了。
昭夕不可思議地回頭看他,卻隻看見一個絕塵而去的背影。
怎麼會有這種人?
這麼傲,你怎麼不上天呢你!
她重重地走進電梯,沒好氣地拍拍按鈕。
能耐!
裝逼還裝上癮了!
*
酒店一樓有西餐廳,也提供咖啡甜品。
昭夕特意訂了較為隱秘的位置,去的時候,梁若原已經候著了。
走近了才看見卡座不止一人,而是兩人,電影的女三號陳熙也在那坐著。
梁若原解釋說:“我到的早,坐這等你的時候,陳熙下來吃晚飯,剛好碰見。”
梁若原和陳熙都是她的老同學。
昭夕一向活得獨,讀大學那會兒也沒和誰特彆要好,後來改做導演,選角難免收到老同學的請求。
其實演技好的,用用也無妨。
陳熙就是這樣的存在。
現在一部電影有兩個老同學了。
坐下來,昭夕難免要客氣地感謝一番,畢竟梁若原這是不嫌麻煩,千裡迢迢趕來救場,還隻是個小角色。
鑒於陳熙在場,演員合同有私密性,她不好直接談。
索性把合同推到梁若原麵前,“這是擬好的合同,你回去看看有沒有需要再協商的地方。”
梁若原接過合同就笑了。
“有什麼好協商的。能拍你的電影,你就是不給片酬我也樂意。”
一頓晚飯,三人共用。
昭夕話不多,多是陳熙在活潑地主導話題,梁若原一邊謙虛,一邊迎合。
都是同學,曾經不諳世事,而今卻出現階級分化,兩人的目光和語氣都有些小心翼翼,不著痕跡地捧著她。
昭夕意興闌珊,早早退場。
“你們接著聊,我還有個電話會議。”
梁若原進組的事有劇組的人安排,她隻略儘同學之誼。
離開餐廳時,昭夕去了趟衛生間。
卡座與衛生間相去不遠,隔著屏風,也沒人注意到她還未離開。
結果就壞事了。
她洗完手出來時,恰好聽見屏風後的談話聲。
“真沒想到這麼多年了,昭夕的性格還是沒變。”這是梁若原的聲音。
陳熙笑了,“還是那麼傲?”
“應該說是我行我素,絕不勉強自己做半點不愛做的事。”
“那不就是傲?”
昭夕停下腳步,一時沒動。
“老梁,你就沒覺得老天爺不公道麼?都是同班同學,當初她的藝考分數還沒我們高呢,誰知道後來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這一行,本來就是七分實力,三分運勢。”
“運勢?我看不見得,家世還差不多。”
“那是一方麵吧。昭夕自身條件也好,其餘的算助力。”
話到這裡,除了陳熙語氣有些酸,也還不值得生氣。
誰知道陳熙抬眼看看依然英俊的老同學,不知出於什麼心態,忽然低聲問了句:“對了,你有聽說……她之前那些事嗎?”
“什麼事?”
“就,她導前兩部電影的時候,和那些男演員的事啊。”
努力裝作平常的語氣也難掩嘲諷。
梁若原沒說話。
“聽說她拍一部電影,就和好幾個演員好。這事兒也常見,咱們這行不多的是露水姻緣嗎?反正她是大導演,多的是人求著她,人家又不吃虧——”
“陳熙。”梁若原謹慎地打斷她,“你喝多了。”
“知道你以前就喜歡她,聽不得她半點壞話。”
梁若原啞然,“和這有什麼關係?”
“不用灰心,反正你也有機會。”陳熙越說越不像話,“說不定人家叫你來,也是存了和你好一陣的念頭。一個群演角色,她硬是跟導演組談了半天,給你改成了特彆客串。可不是有點意思嗎?”
“彆說了。”
“把她伺候好了,前程說不定也來了。”
……
昭夕靜靜聽到這,不耐煩再往下聽,索性繞道,轉身朝後門走。
沒兩步,又停下了。
幾步開外的一張桌子前,有個男人坐在那,麵前一份意麵、一份牛排。
程又年目不斜視,專心吃著東西。
但這點距離,無論如何都能將剛才那番對話儘收耳底。
昭夕:“……”
這算什麼,孽緣嗎?簡直陰魂不散。
她也沒客氣,徑直走過去,屈指往桌麵輕輕一叩。
程又年刀叉一頓,抬眼看著她,用眼神詢問:有事?
昭夕仔細打量他,發現他換了身衣服。
不再是深藍色工裝,相反,他穿了身常服,深灰色毛衣襯得他人畜無害。
“現在的民工,生活水平挺好啊。下班了還有閒心跑來吃牛排。”她嘀咕。
程又年:“?”
“用餐愉快,八卦聽開心點。”她勾勾嘴角,“聽完就爛在肚子裡,不然——”
程又年抬眼看著她。
“我那多的是保密協議。”
“……”
她笑起來,揚長而去。
程又年沒忍住回頭看。
他當然聽見了剛才的對話,也恰好看見從衛生間走出來的她。當時就以為,以這女人囂張跋扈、無法無天的樣子,大概是要撕破臉鬨事了。
沒想到她聽到一半,若無其事轉身就走。
還能笑得出來,也算心大。
隔壁的男女還在交談,程又年也不耐煩聽了。
女人句句不離昭夕,還都不是什麼好話。
聒噪。
他匆匆結束晚餐,去了酒店外的便利店。
選好了日用品,剛轉身,又在貨架儘頭碰見了話題女主角。
兩人都是一怔。
昭夕笑了一聲:“你跟蹤我?”
程又年:“?”
大概是他的表情取悅了她,她似笑非笑說:“怎麼,一直吸引我的注意沒成功,這會兒聽說我來者不拒,喜歡露水姻緣,來毛遂自薦了?”
程又年定定地看她片刻,輕描淡寫。
“難道不是你見色起意,一再往我跟前湊?”
“?”
他好心提醒:“行走的荷爾蒙?”
“???”
昭夕一驚。
他怎麼知道?
男人更加“好心”地提醒:“劇組人多口雜,下次不要那麼心直口快了,昭小姐。”
黃線旁也就鬨騰了那麼幾分鐘,不出半天,羅正澤就回來廣播:隔壁劇組人人都在議論,“聽說昭導感慨隔壁有個行走的荷爾蒙,想去邀請人家友情客串,結果被拒了”。
昭夕:“………………”
不是我。
彆瞎說!
明明是你們起的名字,不然鬼知道“行走的荷爾蒙”是什麼玩意兒,怎麼就成我說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