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我要走了。”
“嗯。”
“明天早上的飛機。”
“知道。”
“這邊的戲份全部殺青,之後都不會來了。”
“你已經說了第四遍了。”
沙發上的人懊惱地丟來一隻抱枕,氣咻咻地瞪著眼。
“我都說了第四遍了,那你怎麼還沒點反應啊?”
程又年坐在落地窗前的單人沙發上,腿間擺著筆記本電腦,被抱枕砸了一下,頓了頓,將筆記本合攏,隨手放在麵前的小圓幾上。
“你想要什麼反應?”
昭夕:“還說是裙下臣呢。女朋友要走了,裙下臣該有什麼反應?”
程又年淡淡地說:“裙下臣又如何。既不能拋下工作二十四小時當掛件,又沒辦法留下你,還不是隻能接受現實,能有什麼反應?”
昭夕品了品,一路繞過書桌走到窗前,俯下身來仔細觀察他的表情,最後心滿意足笑起來。
“這還差不多。看你這麼舍不得我,我就放心了。”
程又年:“……”
昭夕有點小得意,叉腰說:“雖然是麵癱臉,但是相處久了,好歹能從細微的麵部表情裡判斷出一點端倪。”
“哦?”程又年一臉願聞其詳的表情。
昭夕更得意了:“你看,你現在眉尾微微上揚,眼神看似淡定,就代表我說穿了你的心事,你不願意承認。”
“……”
“剛才舍不得我,嘴角就有一點下垂,眼裡還不情不願。”
“是嗎?”
“是啊。”昭夕理直氣壯。
程又年把人拉下來,兩人麵對麵坐在落地窗前。她坐在他腿上,高出一截,他要微微仰視才能對上她的目光。
昭夕身體一僵,“乾嘛?”
“你不是很會觀察嗎?”程又年微微一笑,“那你從我的麵部表情判斷一下,我接下來要乾什麼?”
昭夕:“……”
她裝模作樣湊近了些,仔細觀察片刻,才在他耳邊慢條斯理道:“我覺得你要搞|黃|色。”
程又年本來隻是想為難她一下,誰知道為難了自己。
心上人坐在懷中,言笑晏晏,還湊近耳畔吐氣如蘭。
他眼神一暗,提醒她:“昭夕,你明天要早起坐飛機。”
“對啊,所以你要克製住自己。”
昭夕理所當然地說,卻還是湊在他耳邊,聲音放得又輕又慢,帶著一點撒嬌的意味。雙手還順勢攬住了他的脖子。
程又年:“……”
從來辦事都果決利落的人,總能在須臾之間做出決斷,眼下卻……
進退兩難。
惦記她連日辛苦拍攝,怕折騰壞了,明早趕飛機時都有氣無力。
可她轉眼就要離開,就這麼放手,又總覺得不甘。
最後是昭夕打破了他兩難的境地。
她攬住程又年的脖子,抱得緊緊地,嘴上用力叮囑:“徐姑娘那邊,要保持距離!”
“好。”
“就算上班時間不玩手機,也不要靜音,休息的時候稍微看一眼,說不定我會給你發信息!”
“好。”
“彆總加班,地科院又不給你加班工資。還不如多陪我聊聊天,我可以給你陪聊費啊!”
程又年頓了頓,不徐不疾道:“我略一回想近期我們的忙碌程度,陪聊費還是我來出吧,若是昭導能多空出時間來陪我聊聊天,感激不儘。”
昭夕一邊笑,一邊說好,最後定定地望著他。
落地燈下,溫柔的金色籠罩著兩人,像為此刻鍍上了金。
不知是誰先主動,大概是他,又或許她也很配合。
她坐在他的腿上,微微低頭,與他雙唇相觸。
她是文藝工作者,曾看過無數電影,閱覽過不少劇本。那些接吻的畫麵總是唯美動人,文字裡亦充滿動魄驚心,仿佛這樣一個安靜又纏綿的動作,可以令群星失色,令宇宙無光,仿佛一個短短的吻便能攝走靈魂。
其實並不是這樣的。
昏黃燈光下,他們並不算熟練地互相觸碰著,偶爾牙齒輕磕在嘴唇上,又微微分離。舌尖相抵時是小心翼翼的,仿佛一場你追我趕的遊戲。
呼吸愈加急促,短暫的觸碰會帶來更加孟浪的情|潮。
有一點細微的反應從心頭彌漫開來,說不上動魄驚心,卻纏綿悱惻。雖然男女之間並非一定要有情|欲才圓滿,可它來得無比自然,為相愛的人帶來星星點點,然後烈火燎原的欲念。
它不至使人迷失,卻為相愛帶來了更深層次的意義。
當擁抱已無法描述深情,當唇齒相依都不夠傾訴愛意,那麼唯有肌膚相親,你我不分彼此,似乎才能表達此刻永不分離的迫切渴望。
即便青澀,不熟練。
即便沒有書中描寫的整個人迷失其中。
他們卻樂此不疲地親吻彼此,仿佛時間靜止,唯有眼前之人、之事,值得放在心上,值得反複摸索。
就像海子的那首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