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容堇久久注視著她,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捏著少女細嫩精巧的下巴,將她的臉蛋微微抬起來一些,二人麵麵相對,調整好位置。
聞著她口中呼出一縷縷帶著酒意的香氣,仿佛什麼致命蠱惑,男人心下愈發燥熱,難以自製地,緩緩低下頭,喘著粗氣,一點一點朝著她湊近。
眼看快要鼻尖碰到鼻尖之時,他又猛然一怔,停頓動作,漸漸擰緊眉頭,陷入沉思。
他手背上,赫然還殘留著剛才毆打容蒙留下的傷痕,可此刻他的所作所為,跟容蒙那個禽獸有什麼區彆?
那小姑娘豈不是,剛逃狼窩,又入虎口?
雖然說,他本來也不是什麼良善之輩,或許,比起容蒙還要禽獸不如。
可是,想到惡心的容蒙剛剛對她不知做了什麼,他頓時額上青筋突起,緊緊握拳,終究還是沒下得去手,至少現在不是下手的時候。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著心頭的躁動,就這麼摟著她,看著她安安靜靜熟睡的模樣。
容堇一路護送著謝雲窈,回到昌樂侯府門口,將她交給秋月,這才又悄無聲息的離去。
臨走之前,隻稍微叮囑了幾句秋月,回去該如何應對。
秋月也來不及多想,背著昏迷不醒的謝雲窈,邁著飛快的步子,一刻不停的回到雲錦苑閨房,將她安置在軟榻上。
慕青雙聽聞消息,也急匆匆趕來詢問,“到底怎麼回事!”
秋月也隻知道個大概,是容世子和郡主被關在一個房間裡,容世子還企圖輕薄郡主,還好容二公子及時趕到,把郡主送了回來。
不過具體情況如何,還需等謝雲窈醒來才知道。
秋月按照容堇叮囑的話,不該說的便隻字未提。
慕青雙得知謝雲窈差點被容蒙輕薄,臉色慘白,她一直守候在女兒身邊,一步不曾離開。
大夫前來看過之後,說謝雲窈是中了迷藥,隻需睡一覺醒來,等藥效過去便會沒事了。
聽聞容蒙那個卑劣無恥之徒,竟然還給謝雲窈下迷藥,氣得慕青雙差點沒吐出一口血來。
她就知道,容家上上下下沒一個好東西,就不應該讓女兒與他們來往這般密切!
容蒙那癩蛤.蟆還想吃天鵝肉,想娶她女兒?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
另一邊,定國公府。
容婉也正急急忙忙將容蒙送回府,還叫來大夫替他療傷。
容蒙傷得很重,掉了兩顆牙,鼻梁被打碎,還斷了一隻手,隻能用一個“慘”字來形容。
一向冷靜自若的慕青燕,眼見著自己兒子被人毆打得如此麵目全非的模樣,也控製不住徹底暴怒了,喘著粗氣詢問,“是誰打的?”
容婉自知闖了禍,心慌意亂,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還是旁邊的奴仆回答,“是,是二公子……”
得知竟然是容堇那個孽種,把她
兒子打成了這副模樣,氣得慕青燕渾身發抖,跌坐在了一旁軟榻上。
她的五指成爪,死死捏著桌角,似乎想把桌角給硬生生捏碎,清冷的臉上,目光漸漸陰狠下來。
這個孽種,十年前被攆走,就是差點把容蒙給掐死,現在回京還不到兩個月,竟然又對容蒙下此等狠手。
一想起來,慕青燕便覺得悔不當初。
她早就應該除掉那孽種,永除後患!
原本十五年前,那孽種還隻有兩歲之時,慕青燕就已經差點得手了。
當時她眼睜睜看著那孽種咽了氣,還以為事情萬無一失,誰知那孽種命大,竟然沒死透,又被老定國公讓人給救活過來。
從此之後,那孽種便一直養在老定國公膝下,她也再沒有機會下手。
直到十年前,老定國公的葬禮上,容堇與容蒙起了爭執,容堇竟然痛下殺手,差點掐死自己大哥。
當時慕青燕就又動了殺心,深知這孽種若是不除掉,將來必定後患無窮。
可因為那時候容三爺正好回京送葬,提議要將容堇帶去北疆磨礪,慕青燕尋思著,讓他死在戰場上也好,就同意了。
誰知十年過去,那孽種不但沒死,反而還立了大大小小無數功勞,被皇帝親自召見回京,如今年紀輕輕,便被任命正四品的折衝都尉。
相反,她兒子容蒙同樣的年紀還一事無成,文不成武不就……現在竟然還被打斷了一隻胳膊,也不知還能不能治好。
一想到這裡,慕青燕簡直痛心疾首,一把掐死那孽種的心都有了。
容堇回府之時,立即一群帶刀侍衛蜂擁上來,將他團團圍住。
可是對上容堇的凜冽目光,想起來他把世子打得這麼慘,侍衛們相互對視一眼,紛紛泄了氣,無人膽敢上前。
領頭之人也是底氣不足,戰戰巍巍的對著容堇說道:“夫人有令,押二公子前去問話,還望二公子跟我等走一趟。”
他特意加重了“押”這個詞,分明就是把容堇當成罪犯對待。
容堇不屑的冷嘁一聲,倒是泰然自若的模樣,跟著他們一起前去主院,邁步進入正屋,所有侍衛都遠遠看著,根本沒人膽敢“押”他。
明明外頭是青天白日,陽光明媚,屋裡卻是顯得陰暗寒冷,靜寂無聲,死氣沉沉的氣氛壓得人都有些喘不過氣來。
定國公容啟得知世子被毆打的消息,也是剛剛從外頭趕回來,一身朝服都還沒來得及換下,此刻正一臉沉凝,端坐
在上方。
旁邊坐著的慕青燕,麵色鐵青,目光凶狠,直勾勾瞪著容堇,似乎恨不得用眼神將他剝皮抽筋了。
一進來,容啟便指著地麵,厲喝一聲,“逆子,給我跪下!”
容堇身姿筆直,半點沒有示弱的意思,反問:“不知兒有何過錯。”
慕青燕恨恨咬牙,嗬斥說道:“你把你大哥打成這副模樣,還不知有何過錯?”
又側目對著容啟,“公爺,你也瞧見了,阿蒙被
他打成重傷,半條命都沒了,今日你若是不為兒子做主,彆想就此一了百了!”
慕青燕向來強勢,容啟在她麵前說話也有些沒底氣,頗為無奈,指著容堇質問,“你倒是解釋解釋,為何對你大哥下此毒手!他好歹也是你兄長,血濃於水,你怎可將戰場上那些作風帶回家裡來!”
容堇滿目輕蔑,不冷不熱的語氣,反駁說道:“父親質問我之前,倒不如先問問清楚,大哥到底做了什麼卑劣無恥之事。”
容啟一臉疑惑的皺起眉,似乎在等候他繼續往下說。
容堇想起來就火大,回答:“今日在醉霄樓,大哥給樂平郡主下藥,企圖行不軌之舉。”
容啟臉色煞變,“你說什麼!”
一旁慕青燕也是錯愕不禁,瞪大眼,顫抖的手指指著他,“你,你休想汙蔑阿蒙,他怎麼可能用那種下三濫的手段!”
容堇不禁冷笑一聲,依舊麵不改色,道:“你們若是不信,到時候昌樂侯府找上門來要說法,自見分曉。”
容啟與慕青燕對視一眼,自然是不相信的。
於是把今日在場的容辰和容婉一起都叫了過來,詢問事情始末。
容辰自然是實話實說,“二哥說的句句屬實,當時還好二哥及時出手製止,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容婉卻哭喪著臉,道:“大哥沒有,大哥是被冤枉的,是樂平郡主自己喝醉了,大哥路上碰見,怕她失態,這才好心好意攙扶著她去客房,誰知二哥突然闖入,對著大哥就是一頓毒打……”
說話間,對上容堇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目光,容婉突然頭皮一緊,再想說什麼都硬生生咽了下去,暗暗有些心虛。
容堇盯著容婉,毫不客氣的就質問,“莫不是你與大哥串通好的?”
容婉大驚失色,連忙跑到慕青燕麵前,蹲在她身邊哭了起來,自然是一口否認的,“我沒有,母親,我跟雲窈表妹情同姐妹,我怎麼可能害她,二哥簡直就是血口噴人!母親,你相信我,我沒做過,我方才那些也都是聽大哥說的。”
慕青燕自然相信女兒什麼也沒做過,可是兒子有沒有做過,那可就不能保證了……
她先前叮囑過兒子,好好表現,討好樂平郡主,但是從未唆使過兒子用下藥這種卑鄙不入流的手段。
若是此事當真屬實,那到時候如何向昌樂侯府交代?他們這親戚還做不做了?
更何況,謝雲窈一向受鳳陽大長公主寵愛,若是這件事讓鳳陽大長公主知道,那還了
得?
其實,慕青燕想讓兒子娶謝雲窈,本來就是另有目的。
如今的定國公府看似風風光光,實際上早就沒落了,這爵位也是前朝遺留下來的空殼,老國公是前朝宰相,即使早就投誠效力新帝,可十多年來,定國公府一直備受新帝防備猜忌,加之定國公容啟和世子容蒙都不爭氣,整日隻知道花天酒地,鋪張浪費,日子過得一日不如一日,連開支都要慕青燕拿嫁妝出來補貼。
可昌樂侯謝衍是當年跟隨永
嘉帝打下江山的親信,加之這些年一直受永嘉帝信任器重,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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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青燕本來是想通過娶回謝雲窈,讓鳳陽大長公主和昌樂侯多扶持扶持容蒙,看看能不能讓定國公府起死回生。
今日之事,若是容堇不出手製止還好,謝雲窈為了名聲,恐怕也隻能將錯就錯,忍氣吞聲,嫁入定國公府了。
可容堇這麼一出手,婚事不但沒成,反而先把昌樂侯府給得罪了,她兒子還被打成這副模樣。
慕青燕想起來就一肚子都是火,豈能善罷甘休。
她眸光陰暗,恨恨咬牙道:“即便如此,也不是你對自己兄長下此狠手的理由!”
容堇風輕雲淡的回答,“我當時也沒用什麼力氣,沒想到大哥這麼不禁打。”
沒用什麼力氣?這麼不禁打?
慕青燕更是氣得拍案而起,“你把阿蒙牙齒都打掉了好幾顆,鼻梁也碎了,還廢了一隻手,這就是你所謂的沒用什麼力氣?”
一旁容辰看大伯母這麼生氣,有些慌了,趕忙出來解釋,“大伯母,二哥也不是有意的,他先前在戰場上受了傷,從此患上怪病,受了刺激會控製不住自己,所以才下手才重了些……”
反正容辰從小到大都習以為常了,知道二哥向來就有這種怪病,導致他平常時候看起來霽月清風般的完美外表,可是一旦受了刺激,見了血腥,就會不受控製,好像一瞬間變了一個人似的。
容辰在戰場上經常見二哥發病的樣子,一怒之下能將人撕成兩半,導致容辰到現在都還有些害怕二哥。
小時候這容堇就不太正常,慕青燕自然是知情的,可依舊指責道:“我看就是你這逆子想蓄意謀害阿蒙,是不是以為阿蒙死了,這定國公世子的位置就是你的了?告訴你,休想!
“公爺,今日若是不按照家規嚴懲不貸,我看他是愈發不把這國公府放在眼裡了!”
“……”
她滔滔不絕的一番話,說得容啟簡直頭疼欲裂。
想了想,也隻得長歎一聲道:“樂平郡主的事,若當真屬實,阿蒙確實應該承擔責任,可兄弟鬥毆,老二即使是因為犯病,可按照家規,也應該受罰。”
罰,自然是要罰。
本來容啟是想罰抽容堇十鞭,可慕青燕不依不撓,非要抽他二十鞭。
畢竟容蒙被打得這麼慘,區區二十鞭,也根本
不夠讓慕青燕發泄心頭之恨。
金色的陽光照耀之下,容堇赤著上身跪在那裡,背後定國公容啟親自用家法伺候。
“啪啪啪”的聲音在院子裡響起,一鞭又一鞭的抽打在容堇背上,打得是傷痕累累,血肉模糊,容堇卻是緊緊咬牙,沒發出半點聲音,好似根本就不覺得疼。
他不求饒,不認錯,甚至不服軟的樣子,一旁看著他受罰的慕青燕愈發氣惱。
罰完之後,容堇已經是麵色蒼白,額
上帶著層層冷汗,被容辰和周善一左一右的攙扶著,回到房間,都隻能趴在床榻上。
周善緊緊皺眉,看著他背上滲出的鮮血,趕緊幫他將衣裳褪去,還道:“公子,你忍一忍,大夫馬上就過來了。”
他剛才真想替殿下受這二十鞭的,可夫人不肯罷休,畢竟世子實在太慘了。
殿下也是,明知身份敏感,還差點死下殺手,都沒機會掩蓋一下,還好沒出人命,不然更加麻煩。
看著容堇背上的傷痕,一旁容辰也很是頭疼欲裂,“二哥,你這回確實下手重了些,聽說大哥手都斷了,還不知能否治好,這可是一輩子的事情,難怪大伯母會那麼生氣……
“唉,大伯母向來這麼不待見你,恐怕這回更要變本加厲了,二哥你可千萬小心一些,實在不行……我們一起早些回遼東為好。”
容堇還不以為意,“你覺得,我還會回去?”
容辰皺起眉,琢磨著,二哥莫非當真想去和大哥爭那個世子的位置吧?
容堇趴在那裡,本來背後疼痛難忍,可是不知想到什麼,唇角卻是微微勾起的,好像挨打也值了。
二哥的迷之微笑,落入容辰眼裡,還有點一頭霧水,二哥被罰得這麼慘,怎麼還笑得出來?
等等,二哥是為了小桃花淪落得這麼慘,那小姑娘要是知道,還不感動得稀裡嘩啦的?
果然你二哥還是你二哥,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先來個英雄救美,再來連環苦肉計!
容辰突然之間,一點也不同情二哥了。
另一邊屋裡,重傷的容蒙蘇醒過來,即將麵對的就是慕青燕的質問。
慕青燕麵色凝重,看著他詢問,“你當真給謝雲窈下迷藥?你怎麼這麼蠢,那小姑娘隻要好生哄著,假以時日,早晚也會同意嫁給你,何須如此明目張膽,現在什麼好事都被你給壞了!”
容蒙鼻青臉腫的,說話都有些艱難,“娘,你在說什麼,我沒給她下藥,我隻是讓妹妹灌醉她罷了。”
慕青燕臉色微變,“你沒下藥,那是誰下的?”
容蒙琢磨琢磨,一個激動差點疼暈過去,連忙道:“肯定是老二的詭計,是他給表妹下藥,想嫁禍給我,還趁機把我打成這副樣子!
“娘,你可千萬要為我報仇,我的手、我的牙、我的鼻梁……嗚嗚,我這張俊臉被打成這樣,以後哪還有小姑娘喜歡我……”
慕青燕眉頭皺得更緊了,若不是容蒙下的迷藥,那會是誰下的?
*
謝雲窈蘇醒過來之時,已經是次日一早。
一覺醒來,她腦袋還昏昏沉沉,眼前自模糊漸漸變得清晰,入眼就見秋月正坐在床前守候。
發現謝雲窈蘇醒,秋月蹭的一下就站了起來,趕忙吩咐,“快去通知夫人,姑娘醒了。”
謝雲窈撐著綿軟無力的身子起來,同時,秋月上來將她攙扶著,“姑娘,你感覺如何?”
謝雲窈環視一眼,認出這是在自己閨房裡。
她扶著沉重的腦袋,努力回憶了一下,才想起來先前在醉霄樓的事情。
昨日是容蒙生辰,她受邀前去參加酒宴,中途送二姐回屋,誰知突然渾身乏力,像是中了迷藥,容蒙還不知從哪冒出來,將她帶進房間裡,企圖不軌。
還好容二哥哥及時趕到,將容蒙暴揍一頓,然後把她送了回來。
隱約記得,當時容二哥哥好像還說了一句,“我答應過會保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