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突然前來青州視察,青州刺史容堇自然要負責設宴款待, 替寧王接風洗塵。
刺史府宴席上, 一眼看去燈火通明, 金樽美酒,歌舞升平。
坐在上方為首的正是寧王傅珣, 此刻正端杯飲酒,談笑風生。
一旁首席坐著的是容堇, 下頭在座的則都是青州各路官員, 以及世家勳貴,場麵好一番熱鬨。
宴席之後,容堇本來是安排寧王回驛站住的, 可是寧王以醉酒為由,要求要暫住在刺史府。
容堇自然是拒絕的,“寒舍簡陋,一時也來不及收拾, 不敢勞煩殿下屈尊降貴。”
寧王醉醺醺的, 與容堇勾肩搭背, 說道:“你與本王娶的都是謝家姐妹, 想來你也應該喚本王一聲姐夫, 本就是一家人, 何須如此見外?你家不就是我家麼?”
寧王賴在府上不肯走, 容堇又不可能攆走他,也隻能讓人去給他準備客房,暫且安置他住下。
路上, 寧王不加掩飾的就詢問,“不知,今日為何不見謝家表妹?本王此番前來青州,受姑祖母囑托,還給謝家表妹帶了不少好東西。”
容堇臉色頓時有些微變,隻道:“內人染病,尚在屋內歇息,所以未能前來恭迎殿下,還望殿下見諒,殿下給她帶的東西,可交由下官,下官轉交給她便是。”
寧王一口否決,“那可不行,姑祖母特意交代,讓本王親自交到謝家表妹手中。”
誰知道是大長公主交代,還是寧王想見謝雲窈的借口?
容堇也隻得答應了下來,“既然如此,今日天色已晚,也隻有明日,下官再帶內人前來覲見。”
謝雲窈去年十月突然離開京城,到現在已有四五個月之久,寧王早就已經想見她了。
這次,皇帝派人巡查青州,寧王立即攬下這個活,其實,也是想來看看,謝雲窈跟容堇在這裡到底生活得如何,也不知她後悔了沒有。
將寧王送回客房安置之後,宿離才回屋見謝雲窈。
邁步入內,正好撞見,謝雲窈剛剛沐浴完了,自浴房內出來,渾身還帶著朦朧水氣,剛洗完的一頭烏黑秀發,水珠滴答滴答掉落在地麵上。
剛出浴的美人,冰肌玉服,杏臉桃腮,身上隻著一件芙蓉色的薄衫,緊緊包裹著窈窕身姿,那般柳腰花態,絕色風華,著實隻讓人看上一眼,便忍不住不儘肖想。
謝雲窈對宿離的進屋,熟視無睹,都沒有抬眸看他一眼,隻是走到妝台前坐下,由秋月伺候著擦拭頭發上的水漬。
宿離緩步上前,抬了抬袖子,示意秋月讓位。
秋月埋頭退下,換成宿離,筆直站在謝雲窈身後,手上捧著那塊白帕,親自幫謝雲窈擦頭發。
謝雲窈看了一眼鏡中男人溫柔耐心的模樣,眸光微微一動,不過很快又彆開臉,一動不動。
還是宿離先開口詢問,“窈窈,你可知道寧王來青州了?”
謝雲窈回答,“略有耳聞。”
宿離彎下腰,貼在她耳畔,輕撫著她的發,警告說道:“明日我帶你去見他,到時候你可彆亂說話,不然,我可不能保證,他還能否活著回去……”
他語氣裡的殺意,讓謝雲窈深刻了解到,他絕不是在威脅她,這個男人當真做得出來那種事,畢竟前世寧王就是死在他手上的。
謝雲窈手緊緊捏著裙擺,心下已經開始在想,宿離把她看得這麼緊,她應該怎麼通知寧王才好。
*
次日,容堇便領著謝雲窈,兩夫妻一起前去覲見寧王。
因為容堇就負手立在一旁,從頭到尾監視著,所以謝雲窈跟寧王也就是尋常的見麵和敘舊,寧王還將從京城帶來的禮物,儘數交到謝雲窈手裡,有大長公主送來的,也有父母送來的,甚至還有大姐送來的。
想到京城的父母和外祖母,謝雲窈的眼眶頓時濕潤了,忍不住暗暗落淚。
寧王道:“表妹若有需要,儘可告訴本王,本王義不容辭。”
謝雲窈偷瞄一眼旁邊的宿離,感覺到男人眸中凜冽的寒光,頓時頭皮發緊,隻能用繡帕抹去眼淚,敷衍解釋,“雲窈隻是思鄉心切罷了,並無難處,一切都好。”
寒暄幾句,在宿離的淫威之下,謝雲窈跟寧王根本沒有說話的機會,隻能匆匆分彆離去。
回屋之後關上門,秋月也是頭疼欲裂,“不如讓我去送信?”
謝雲窈連忙搖頭晃腦,一把抓住秋月,“彆去,若是被抓到……後果不堪設想。”
若是再被撞破,宿離肯定會殺了秋月的,謝雲窈不敢再輕舉妄動。
寧王此番前來巡查青州,自然是要體察民情,巡視練兵之類,不過還好在寧王過來之前,京城已經提前送來消息,所以該藏的,宿離早就已經藏好了,根本不會讓寧王查到什麼蛛絲馬跡,若是不慎讓他查到了,宿離也不介意將他滅口,反正早晚也是要死的。
自從寧王來了之後,容堇怕是讓寧王看出端倪,所以沒有再軟禁謝雲窈。
謝雲窈平常可以活動的範圍,從自己的院子,擴大到整個刺史府。
因為現在正好是初春時節,萬物蘇醒,春暖花開之時,謝雲窈以賞花為借口,時常在府上走動。
直到幾日後,假山背後,寧王跳出來,攔住了她的去路。
謝雲窈就知道,就算她不去找寧王,寧王肯定也會找上門來。
趁著四下無人,寧王將謝雲窈拉到角落,關切的詢問,“窈窈,你怎麼清瘦了這麼多,可是青州的日子過得不好?”
謝雲窈以前臉上生得稍微有些嬰兒肥,而且身材婀娜豐盈,現在明顯瘦了一大圈,總讓寧王有些放心不下,他在還特意在府上問了一圈,這裡的人口風太緊,什麼也沒問出來。
謝雲窈好像抓到救命稻草似的,心下大喜。
不過,她並沒有急切表現出來,隻是皺眉歎息一聲,道:“躲著殿下掛記,我隻是有些水土不服,時常染病,身子弱了,也就瘦了。”
說完,謝雲窈還裝病的咳嗽了兩聲。
寧王不解,“你既不習慣青州,何不回京城去?”
謝雲窈隻是埋下頭,兩條修長的眉毛緊緊皺著,似有為難。
寧王連忙上前一步,彎下腰詢問,“窈窈,你可是有何難處,不如告知表哥,表哥可以幫你。”
謝雲窈也就說了,“其實我也想回京城,隻是……”
後麵的,謝雲窈也不知從何說起,隻好轉而詢問寧王,“不知殿下打算何時回京?”
寧王如實回答,“我此番過來是有公務在身,不宜久留,再過三天就要回去了。”
隻有三天機會了?
謝雲窈若是不抓緊時間,就當真來不及了。
她左右環顧一眼,大著膽子說道:“不如,到時候殿下帶我一起回京如何?”
寧王倒是沒想到,謝雲窈竟然提出要跟他一起回京?
看出寧王震驚的眼神,謝雲窈連忙解釋,“其實是我與夫君吵架了,想回娘家,一個人上路又害怕……殿下若是不方便就算了。”
得知謝雲窈跟容堇吵架,寧王心下暗喜,怎麼可能不願意呢?
如今大長公主在世,昌樂侯在上,寧王又娶了謝雲淑,不敢對謝雲窈有何無禮之處。
但是,說不定他可以借著這次機會,趁虛而入,讓謝雲窈心甘情願跟著他?
寧王立即就欣然同意下來,於是兩人約好了,三日後黎明時分,他會在刺史府後門等她,到時候一起離開青州。
約定好了時辰地點,兩人匆匆分彆。
謝雲窈回過頭來,抓著秋月,詢問,“沒被人瞧見吧?”
秋月連連搖頭,她剛剛在把風,周圍沒人看見任何人,容堇也出去辦事去了。
謝雲窈鬆了一口氣,現在就已經迫不及待想啟程出發了,生怕再出了什麼差錯。
為了瞞著宿離,順利實施計劃,謝雲窈收拾了一個很小的包袱,帶著隻有一套換洗的衣裳和一些隨身貴重之物,現在對她來說,逃回京城才是要緊的,其他的都是身外之物,已經不重要了。
離開的前夜,宿離依舊每日過來探望謝雲窈,還特意詢問,“後日寧王要走了,你可要一起去送他?”
謝雲窈知道,寧王是明天一早就走,並非後天,跟宿離說後天,也隻是過了瞞著他,偷偷帶謝雲窈走。
謝雲窈一臉漠不關心的樣子,“走就走吧,與我何乾。”
宿離坐在謝雲窈身邊,久久看著她,詢問,“窈窈,你如今,可還想離開我?”
謝雲窈一臉冷漠,“你肯放我走麼?”
宿離自然不可能放她走的,他怕,隻要她一走,便會永遠失去她,那還不比要了他的命還要難受。
現在,雖然她還生氣,不想理他,但是她的人,至少還是屬於他的。
宿離湊上來想要親吻謝雲窈,卻被謝雲窈嫌棄的躲開了,匆匆跑進裡屋,關上了房門。
宿離長歎一聲,眉頭緊鎖,隻能灰頭土臉的離去。
*
次日黎明,天還沒亮,謝雲窈便披著黑色的鬥篷,隱匿著身形,隻帶著秋月一個人,提著簡單的行禮,匆匆前去後門約定好的地方與寧王彙合,準備悄然離去。
她來到後門之時,便見一個身披披風的男人,正站在牆下,背著身,身如玉樹,負手而立,正在靜靜等待。
謝雲窈連忙跑上去,如今春寒未卻,隨著喘氣,口中還呼出一口一口的白霧。
她對著男人背影就道:“表哥,我們快走吧。”
一想到馬上就要重獲自由,投入父母和外祖母的懷抱,徹底擺脫可怕的男人,謝雲窈現在就已經等不及想啟程離開了。
隻要能順利離開青州城,以寧王的能耐,護送她回京根本不成問題,寧王多少還有所忌憚,應該也不會對她太過無禮。
可是,男人轉過身來,謝雲窈抬頭仔細一看,臉上笑容頓時凝固了,隻剩下滿目驚恐。
因為站在她麵前的男人根本不是寧王,而是宿離本人!
他,他怎麼會在這裡……
在刺史府,在宿離眼皮子底下,有什麼事瞞得過他?
他倒是沒想到,謝雲窈竟然真的為了逃走,寧願求寧王幫她。
宿離渾身戾氣,目光猩紅,一步步朝著謝雲窈逼近,沉聲質問,“窈窈,你寧願跟他走,也不願再跟著我了麼?”
謝雲窈嚇得腿一軟,連連後退,直到無路可退,背靠在了牆上。
她屏住呼吸,與男人凜冽的目光對視,一時像是喉嚨卡住了,回答不上話來。
宿離已經逼近在她身前,彎下腰,幾乎湊到她臉上。
男人抬起袖子,拇指拇指撫過她的臉蛋,隻覺得膚如凝脂,觸感細嫩絲滑。
他都快要瘋了,喘著粗氣,啞著聲音問她,“窈窈,你以前明明說過愛我,要與我白頭偕老,永不分離,為何現在卻違背誓言,不愛我了?我哪裡不好,我改還不行麼?
“你說,到底要我怎樣,我們才能回到從前,你才會好好跟我在一起,彆再離開我?”
這陣子宿離已經用儘了渾身解數,謝雲窈始終不為所動,甚至,她再也沒有對他笑過,就像夢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