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衡的那一席話,不僅沒有消退齊繡婉的熱情,反倒導致她格外的……黏人。
周衡沒火也被她黏出火來。
白日還好,她最多就是一直望著他,若是他長時間不理會她,她則會用一雙極為幽怨的眼神看著他,好似他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一般。
如現在這樣,等柴火劈好了,不經意瞥了一眼,隻見她就坐在堂屋的門邊上,耳朵凍得通紅,眼巴巴的盯著他……
她的腳旁還有一條被喂養得肥胖了許多的狗,也是一樣眼巴巴的盯著他瞧。
等他看過去的時候一人一狗的眼神都似乎像是燭火被點亮了一樣。
每回看到這一人一狗的眼神,周衡心底會浮現莫名陌生的感覺,但並不討厭。
到了晚上,她沒有像前幾日那樣胡鬨,但卻換了種胡鬨的法子。
不是摟著他的脖子入睡,就是盯著他的喉結或者他的嘴唇看,那目光讓周衡覺得她是在挑選下嘴地方。
每每被她用這樣的眼神盯著瞧。周衡都會想起前幾晚喉結處那濕軟的觸感,更想起了在山洞那晚上在唇上一擦而過的冰涼。
即使麵對凶狠猛獸之時,都可以以最快的速度鎮定下來,唯獨遇上這種事,周衡難以平定。
左思右想尋了理由。無外乎還是覺得自己沒有接觸過女人,又或者男人本來就有生理衝動等這類借口。
早早把油燈給滅了,省得她胡鬨,他胡思亂想。
看著一屋黑暗,齊繡婉瞪眼咬牙。
不解風情的木頭!
那天晚上她都已經表明了她早已經考慮得很清楚了,但他偏生不信。現在磨蹭下去,不久後他們就要出逃了,越是臨近他說的十天後,她就越發的不安,心裡更是亂糟糟的。
感覺像什麼都抓不住。怕回不去,怕失去他,怕他會被她連累。
所以她想要先抓住周衡,名副其實後,可能才會覺得有一絲安心。
可一次又一次的主動,周衡好似一點波動都沒有,這時候就讓她覺得周衡好似不在意她。
胸口悶悶的。
一生氣也不主動蹭到周衡的懷中,而是背對著他,從而告訴他,她生氣了。
他若是不哄一下,她便不搭理他!
心裡是這麼想的,可是周衡卻是像不知道她生氣了似的,理都沒有理她!
夜漸漸深了,可背後的男人卻還是一點動作都沒有,齊繡婉久久都沒有入睡,不知怎的就委屈上了。
大概是早就不怕周衡了,又因為前幾天周衡鬆口,所以一委屈起來的小姑娘,又恢複了幾分沒有落難前,還是千金小姐的小矯情。
他不搭理她,她也不搭理他。
矯情一上來,也就想起了爹娘兄長,也不知道他們現如今到底怎麼樣了。
想到這,眼淚就控製不住從眼眶滑落,無聲啜泣。
她好想把她捧在心尖上的爹娘,好想那些疼愛她的兄長和姐姐。
禹州刺史府。
刺史夫人驀地從睡夢中驚醒過來,掩麵哭泣。睡在她身旁的齊岩也坐了起來,把自己的夫人納入了懷中。
“我夢見婉兒了,她說她想我們了……”刺史夫人哽咽的把這話說了出來。
齊岩歎了一口氣,什麼都沒有說,隻是順撫著自己夫人的背。
“我不相信婉兒就這麼沒了,老爺你再仔細找找好不好?婉兒或許是受了傷,在某個地方等著我們去找她……”
齊岩也不願意相信自己最疼愛的小女兒就這麼沒了,但是搜尋都已經過去了兩個月,隻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兩個月前,刺史府長媳小產後一病不起,心心念念那沒有緣分的孩子,所以提出去普安寺誦經超度。
此行是刺史夫人,還有齊五小姐一同前去,但齊五小姐卻是一去沒有再回來。
在普安寺後山的小道上發現了齊五小姐的發飾,更在懸崖的附近發現了她的香囊,而且還在崖底下找到了沾了血的衣服,都確認就是齊五小姐的。
這些都表明凶多吉少了。
齊岩眼中也有痛色,但也知道自己的夫人受不得刺激,所以沒有表現出來心裡的難受,隻道:“我明天讓人再擴大搜尋範圍。”
周衡也沒有入睡。
畢竟今晚小啞巴有點不尋常,平日一躺床上就會自己蹭過來。
雖是不尋常,但有前幾日他鬆了口後她就越發得寸進尺的勢頭在,周衡並不打算慣著她,冷一冷她,讓她冷靜下來。
隻是過了許久後,身旁傳來低低的啜泣聲,周衡心頭頓時一悶。
周衡懷疑自己是不是做得太過了,畢竟連著幾天都沒有怎麼搭理她,這麼一想倒真生出了幾分愧疚。
帶著些許的無奈,伸手去拍了拍她的手臂,誰曾想那小啞巴的脾性也起來了,如先前被他嚇的那一回一樣,肩膀一抖,想要把他的手抖落。
嗚咽道:“你讓我,哭死算了,你都不理我。”
周衡聽著她賭氣的話,心底不知怎地就覺得有些好笑,但麵上還是常年不變的臉色。
沉吟了幾息,才問:“生氣了?”
齊繡婉不說話。她確實有些怨氣在,她也是個皮子薄的小姑娘呀,主動了他都不搭理她,她也是有脾氣的。
雖不承認,可是不肯轉身過來就已經很明顯了。
周衡強勢的把人從角落中撈了出來,她卻是小貓式的掙紮,結實有力的腿立即壓住了她亂踹的雙腳。
周衡難得調侃:“身子不見長肉,力氣倒漸長了。”
黑暗中,聽著周衡那低低沉沉的嗓音,還有他說的話,不知為何耳根子一熱,一衝動就脫口而出:“你又沒摸過,你怎……”
話語戛然而止,但為了賭一口氣,又聲細如蚊的把沒說完的話說了出來,“你怎麼知道,我沒長肉。”
她說完這話後,除了屋外的風聲外,她似乎還聽到了細微的吞咽聲。像是聽錯了,但好像又沒有。與此同時,也好像感覺到籠罩在自己周圍的熱氣有些更熱了。
安靜的氣氛,讓齊繡婉感覺到不對,但也不敢再多說什麼。
許久過後。周衡呼了一口氣,聲音微啞:“睡覺。”
每天這小啞巴在懷中蹭來蹭去,相擁而眠是最親密的姿態,周衡就算是沒有也被在意過,卻也知道到底這小啞巴瘦小歸瘦小,但有些地方確實有肉,隻是從來沒有去細想過,所以在聽到她這麼一說,免不得想起第一回給她洗澡的畫麵。
當初心如止水,半點漣漪都沒有,但現在卻因為她的一句話,那時候的畫麵鮮活了起來。
那時候或許是經曆了一個多月的囚禁和奔波,她瘦得厲害,身上幾乎沒有什麼肉,就是抱起來也像是一身骨頭似的。後來養了一個月,再抱她的時候,已經全然不一樣了。
周衡忽然覺得有些頭疼,怎麼就想到了這些莫名的畫麵……
窩在他懷中的人悶啞著聲音道:“我想爹娘了。”
周衡沉默半響,“我在想辦法,會帶你回去的。”
“周衡。”
“嗯?”
“如果能回去,你答應我,不要忽然走了。”
“定然不會。”
聞言,齊繡婉又靜默了一下,才幽怨的道:“我不信。”
一開始矯情,就沒完沒了了。
周衡沉默不說話。
因為屋子伸手不見五指,周衡也不說話,她也看不到他的表情,本來還底氣十足,但他久而不說話,她又慌張了。
畢竟一直以來自己都是主動的那一樣,周衡又像是一潭沒有什麼波瀾的湖水,她是真的沒有什麼安全感,總覺得自己一惹周衡不高興,他就會不再理會她了。
“生、生氣了?”聲音有略有不安的試探。
周衡搖頭:“沒有,在想彆的事情。”
周衡確實沒有生氣,隻是在想現在離開靈山鎮還是個問題,離順利送她回到家還遠著,又怎麼可能想到把她送回去之後的事情。
聽到他說沒有,心裡有了底。暗暗的鬆了一口氣,沒有繼續問下去,夜深了,回到熟悉的懷中,沒一會就睡了過去。
周衡在黑暗中望著梁頂。這幾日都在想著如何避開探子離開靈山鎮的事情,因久久都還沒有法子,所以連著幾日都因為這件事而難以入眠。
在鎮上住了幾日,就算是足不出戶,齊繡婉也知道這甜水巷都住了什麼人家,這都得益於“熱鬨”的左鄰右舍。
左邊是七八口三代同堂,右邊是一個年輕的寡婦帶著兩個孩子。
寡婦門前是非多,大家也不大愛和隔壁寡婦來往,但是還是有固定的婦人喜歡在她的院子中碎嘴的。昨天說哪家買了肉,今天又說哪家男人打了媳婦。
以前隻聽過貴女們討論首飾服飾,還有各種胭脂水粉,從來沒有聽到過這家長裡短,倒也覺得很有趣。
周衡每天都會出去一個時辰左右,好似是去醫館幫忙,但實則是去打探消息。在他出去的時候,她就坐在院子中聽左鄰右舍嚼舌根。
今天坐在牆角下,聽了好一會後,隔壁的聲音忽然小了起來。
兩個婦人約莫不知道隔壁的那小媳婦就坐在她們的牆後。所以一牆之隔,再小聲,隔壁的小媳婦也聽到了她們說的話。
“新搬來的那周獵戶,身板壯實又高又壯,一看就是在那檔子事能耐的,晚上隔壁是不是鬨得特彆厲害?”隔壁傳來一個婦人調笑的聲音。
聽到這話的齊繡婉,立即鬨了個大紅臉,隨即又惱她們竟然不知害臊的討論她和周衡這種事情!
寡婦似乎想了想,奇怪道:“這屋子的聲音大一些都能聽到的,但搬來四五天了,一點聲響都沒有,就是連門都沒有出過。”
婦人“嘖”了一聲,然後說風涼話:“我覺著不是男人不行,而是對那小媳婦沒感覺,我昨天去提水的時候剛好門開了,往裡看了一眼,小媳婦漂亮是漂亮,但感覺渾身沒幾兩肉,摸著都沒感覺,男人怎麼可能提得起勁?”
齊繡婉聽了這話,瞪大了眼,低下頭看了眼胸脯,驀地一挺。
這哪裡沒肉了!
就算穿著棉衣,也可見有起伏!
而這麼多衣服,那婦人又是怎麼看出來她渾身沒幾兩肉的!?
一想到周衡之前也是嫌她瘦弱,頓時覺得憋屈得很。
不過就是比以前瘦了些麼,可這個地方還是鼓的呀!
憋著這口氣還沒過,又聽婦人小聲說:“我看周獵物又是買媳婦又是買屋子,更是每天往家裡買一大堆的物什,肯定有不少的銀子?”
寡婦道:“有銀子那也和咱們家沒關係呀。”
隨後婦人更加小聲,似湊到寡婦耳邊說話,齊繡婉聽不清,隱約就聽到了句什麼沒有不偷腥的貓,隨而是寡婦嬌笑罵人的聲音。
這寡婦和這婦人在甜水巷的名聲都不大好,昨天還聽到隔壁一家罵寡婦和婦人不知檢點各種難聽的話。
所以齊繡婉就下意識的討厭這兩個人。
這些話聽不下去了,起身回了堂屋,裡邊暖和一點,外邊實在太冷了。
許久後周衡才回來,隨後去附近的水井去提水。齊繡婉眼巴巴的貼在門邊,湊在門縫去看觀察周衡什麼時候回來,好等他一回來就幫忙把門打開。
但還沒有看到人,就先聽到了巷子中傳來隔壁寡婦矯揉造作的說聲:“周獵戶看見你正好,我一個女人家提不動這水,你能不能幫忙提一下?”
聽到這聲音,齊繡婉心裡頭莫名一緊,原本鄰裡之間幫忙算不得什麼,可是聯想到今天下午聽到的話,哪怕聽得不真切,卻還是感覺到寡婦這個人是個不正經的!
周衡麵上沒有什麼表情。正想拒絕時,他家院子的門忽然就開了,多日沒有走出過大門的小啞巴卻是走裡邊走了出來,站在巷子中望向他,然後小跑跑了過來,不知怎麼回事隔開了他身旁的提著半桶水都覺得吃力的寡婦。
巷子本就擁擠,她這麼一隔開,寡婦免不得往前走了幾步。
齊繡婉瞪了一眼那寡婦。
寡婦大概二十來歲的年紀,麵貌白皙,頗有幾分姿色,但這姿色還比不上齊繡婉以前的貼身丫鬟。
寡婦沒想到這大門不出的小媳婦會從屋中出來。先是被她那貌美的臉蛋驚豔了一下,在看到她瞪視了一眼,心裡咯噔了一下,心想莫不是看穿了些什麼吧?同時又莫名想起今天和婦人說的閒話,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小媳婦的胸脯。
齊繡婉自然感覺到了,下意識的一挺,然後又看了眼寡婦的胸脯……
一眼看去有些惱。這寡婦真的不知臊,在這冬天竟然連棉衣都沒有穿,就穿了件顯曲線的秋衣,襯托得她豐乳翹臀!可彆說窮得連棉衣都穿不上,就她身上的秋衣看著都像新的!
想穿給誰看,眼下就非常的明顯了!
她叔父家有三妻六妾,沒少看妻妾爭寵的手段,這寡婦安的什麼心,她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再看寡婦時,眼神多了一分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