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吃著眼前這個外酥裡糯, 香甜可口的糖油果子,倒寧願還能吃到當年那個裹滿沙子的糖葫蘆。
三夫人隻是輕輕轉著手上的糖油果子,輕輕說, “如此說來, 他欠我一串糖葫蘆呢。”
大夫人和二夫人這才意識到起了不好的話頭,她們再怎麼說都跟男人過過日子, 還有了孩子聊以慰藉,三弟妹不同, 她好不容易盼到和心愛的人成婚了, 卻連洞房都沒入就已經失去。
“三弟妹,你快嘗嘗, 還怪好吃的。”二夫人連忙說。
三夫人抬頭, 臉上帶著清淺的笑,眼裡並沒有悲傷。
這麼多年過去, 她早就接受沈三已經死了的事實,隻是有些遺憾罷了,他們之間少了串糖葫蘆的故事。
“是很好吃。就是不知道四弟收到公主一草把的糖油果子是什麼表情。”三夫人也輕咬了口,主動岔開話題。
大夫人和二夫人想到沈無咎可能會有的表情,也忍不住笑了。
“公主真是個寶, 居然想到拿糖葫蘆哄老四,買不到還想到用糖油果子替代。”
“不管皇後娘娘最後為何選老四, 我們都該感謝皇後娘娘把這麼好的公主嫁入沈家, 老四當年是多麼瀟灑快活的人啊,最後被逼成了沉穩嚴肅的性子。”
“有公主在,四弟想嚴肅都難。”
三夫人和沈三相知沒多久他的父親和大哥就出事了, 她見到的沈無咎已經開始變得沉穩寡言, 在那之前倒也聽說過他京中小霸王的事跡, 可以想象得出曾經有父兄寵著慣著的孩子有多恣意瀟灑。
……
陳子善把公主送回將軍府後,就去忠順伯府找人。
他到的時候正好碰上禁軍來抓人,裴延初站在人群中,神情複雜。
其實離開忠順伯府後他一直沒離開,陛下讓人來把人帶走的時候他也在,他不知道他那個祖父被帶走時看自己的那個眼神是什麼意思,似乎是寄予厚望?
他也不想懂,更不想背負什麼所謂的振興裴家的責任。
從走出忠順伯府那一刻,他姓裴,卻與忠順伯府這個裴再無瓜葛。他能做的就是替他們收屍,再儘自己的能力幫襯一下被流放的裴家人,如此,仁至義儘。
陳子善默默站到裴延初身邊,看著被押走的裴家人,如果那日他執意要買回越國那個女人,越國人要是要陛下嚴懲陳家,陳家可能也會是這個下場吧?真到了那一刻,他會後悔嗎?
這一刻,陳子善似乎明白了為何那日沈無咎會特地跟他說三思而行。
他搭上裴延初的肩膀,“我知道哪裡的酒最好喝,我請你喝酒?”
裴延初看向他,“你見過傷患喝酒嗎?”
陳子善掃了眼走路都不大穩的他,“你這傷打得可真重。”
他的傷是傷在背上,再加上早就裹了墊子,倒也沒什麼要緊,裴延初就不同了,他好像是被用棍棒打的。
“陳公子是特地來看我笑話的?”裴延初挑眉,眉眼間的陰鬱散去,又恢複了風度翩翩的公子樣。
陳子善翻了個白眼,“誰愛看你笑話,你這傷幾日能好?”
裴延初眼眸一閃,“那要看做什麼事。”
“你知道我是來找你做事的了?”
“不然陳公子還能是特地來關心我的傷的?”
陳子善看了看四下,靠近了些,悄聲說,“公主讓你盯著越國人何時離開,到時讓你跟著去搬東西。”
裴延初心下震驚,臉色都凝重了幾分,“公主要半路打劫越國人?”
陳子善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麼,“知道你跟沈將軍好,公主可是給你機會了,跟沈將軍混,還是跟公主混,全看你自己的選擇。”
“這真是給我出了好大一個難題。”裴延初輕笑。
沈無咎可是剛讓人送來一張房契,跟他說青烏巷有個房子讓他們一家先搬進去住。
這些年他也不是瞎混,早就在外麵偷偷置辦了一座房子。
“我猜你原先是打算脫離伯府後就去邊關掙軍功吧?那還不如跟在公主身邊做個護衛。”
裴延初上下掃了眼胖墩墩的他,麵露嫌棄,“護衛?和你嗎?”
“嗬!說得好像你很厲害似的,還不是得靠將軍府的二姑娘出手相救。”
“我這是傷著了!”
“知道知道。”陳子善露出賤賤的笑,“人二姑娘救了你,你要不要考慮以身相許啊?”
裴延初的俊臉瞬間沉了下來,“陳子善,我不管你在外頭什麼調子,彆再讓我聽到你拿這事來說笑。”
陳子善立即閉嘴,“知道了知道了,把你當兄弟才這麼說的,我有分寸。”
瞧這急眼的,該不是真看上了吧?
*
最後跟楚攸寧回莊子上的隻有歸哥兒和沈思洛,如姐兒如今十二歲,再過兩年就該相看人家了,大夫人到底沒敢再放她出去野,姐姐不去,妹妹自然也沒得去了。至於沈思洛,幾位夫人倒是想管,奈何沈思洛一說要去散心她們就沒轍了。
莊子這邊,京城裡發生的事早有人回來稟報給沈無咎。
他料到公主回城打上忠順伯府可能會引來陛下的注意,完全沒料到公主這一出去就把前朝後宮給攪了個天翻地覆。
大皇子有當朝首輔支持,手握重兵的將軍做嶽父,忠順伯府當錢袋子,母妃是當今寵妃,又是後宮之主,怎麼看都是躺贏的那一個,誰知道公主出去一趟,再多的勢力支持也敵不過公主把天捅破的速度。
沈無咎更加打定主意要快些養好傷,不然下次公主再一不小心整出什麼事他不在身邊也不是個事。
雖然沒能出去,但他有讓人去打聽消息,時刻回來稟報,就在公主從將軍府出發回莊子時,沒多久他就已經得到消息了。
所以楚攸寧回到彆院的時候,沈無咎已經在門口迎接她。四皇子坐在他腿上,被他扶著兩隻胳膊坐得穩穩的,小身子還微微搖晃自個樂嗬。
“叭叭叭……”奶團子小嘴一張一合發出他覺得好玩的聲音。
“殿下的姐姐要回來了,殿下可歡喜?”沈無咎正兒八經地問。
“啊!”
“歡喜吧?”
“呀……”
“我也歡喜。”
“咿呀……”
一大一小交流得很像那麼回事,旁邊候著的奶嬤嬤忍不住彆開頭去竊笑。
駙馬帶四皇子可太好玩了,哪個會跟一個奶娃娃一本正經說話。
楚攸寧從馬車裡跳下來,先把歸哥兒拎下來,才從馬車裡拿出她那一草把子糖油果子,扛著虎虎生風走到沈無咎麵前。
看到奶團子在沈無咎腿上扭動,忍不住伸手捏了把白嫩嫩的肥臉蛋,對上沈無咎帶笑的眼,她把草把子往地上一戳。
“我特地給你買的,本來想給你買糖葫蘆,不過糖葫蘆不經放,我就給你買了這個,你吃吃看。”
說著,她從上麵拔了一串下來遞給沈無咎,另一手把奶團子拎起來單手抱住,奶團子一看到她就雀躍。
沈無咎伸手接過糖油果子,看著眼前這個專門為他扛回一整個草把子糖油果子的姑娘,尤其這還是在沒有糖葫蘆的情況下她特地為他想到的,在戰場上鍛煉得無比冷硬的心在這一刻徹底化成水。
這是他這輩子收到的,最珍貴的禮物,一串幾文錢就能買到的糖油果子。
張嬤嬤很有眼色地把四皇子抱走,順帶讓歸哥兒來陪四皇子玩。
歸哥兒也想白白胖胖隻會啊啊叫的四皇子了,拿著特地買回來的木雕小馬跟上去。
沈思洛自然也不會杵在這礙事,她四哥看公主那溫柔的眼神可驚著她了,原來四哥這麼好討好。
很快,彆院門口的人都散了一乾二淨。門外廊下隻剩楚攸寧和沈無咎,還有插在草把上一串串糖油果子,像開了花。
沈無咎在她期待的目光中,低頭咬了一口,冷了的糖油果子口感已經沒那麼酥脆,裡麵軟糯香甜,咬在嘴裡還能聽到卡茲的聲響。
楚攸寧看到他優雅的吃相,薄唇沾染上一層糖油,看著也很好吃的樣子,忍不住抿抿嘴,“好吃嗎?”
沈無咎點頭,“勝過世間任何一種美味。”
這可是公主特地給他帶回來的,會是他心裡最美味的東西。
“也還好吧,熱的吃更好吃。還是你吃的與我吃的不同?”楚攸寧直接湊近咬掉他咬了一口的那個,嚼了嚼,“一樣的。”
她剛要直起身,卻忽然被沈無咎拉住。
沈無咎用指腹擦去她嘴角的糖漬,越擦,臉靠得越近。
楚攸寧不知道為什麼下意識屏住呼吸,兩排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
沈無咎抬起她的下巴,緩緩覆上她小巧肉嘟嘟的唇兒。
溫軟的唇貼上來,楚攸寧眨了眨眼,下意識想知道是什麼滋味,於是張嘴吮了吮。
這無疑是邀請。
沈無咎心裡壓著的火焰徹底被點燃,他反過來吮住她的唇兒,如此嬌嫩,如同初綻的花瓣,嫩得生怕用點力就會嘬破。
昨晚發生的事楚攸寧都不記得了,這對她來說無疑是全新的體驗。雖然在末世沒少碰到人抱一塊親嘴,她一直很好奇兩瓣唇貼在一起互啃是什麼感覺,現在她知道了。
有點麻,有點酥,好像自帶電流。
她不知不覺閉上眼,充分發揮她的好奇心學著親回去。
沈無咎的動作由輕轉沉,手裡拿著的糖油果子早就掉落在地。
吻完,沈無咎聲音喑啞,“甜嗎?”
楚攸寧抿了抿唇,有點疼,舌尖有點麻,但是被他親著有種微醺的感覺,昨晚喝酒沒喝出微醺,親個嘴倒是體會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