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羲已經天澤峰的樹洞裡躲了很多天了。
身為一隻貓頭鷹, 他非常熟練地搶了其他鳥的樹洞,在毛長齊之前,打死都不會出來見人。
一開始他是抱著和那隻魔置氣的態度, 後來他沒想到, 主人離開禁地之後, 連著好多日都沒回來, 白羲身為主人的靈獸, 能感受到主人的氣息極為微弱,大抵是出事了。
他想出去找, 但還沒有鼓起勇氣, 那魔頭便破出了封印。
整個天澤峰被魔氣籠罩, 黑夜降臨, 一切草木蟲魚, 凡是觸碰到魔氣,皆會被腐蝕魔化。
白羲當年魔氣入體時, 被抓到禁地處決,就是誤打誤撞與主人定下了血契, 成為主人的靈獸, 從而恢複如常, 如今他已不懼魔氣,才能一直陪伴著主人留在禁地。
可是那大魔頭實在是太可怕了,連笑聲都顯得那般滲人。
白羲隻聽到外麵傳來很多人的慘叫聲,根本不敢出去看一眼。
他想著, 主人能感知到他的方位,隻要他乖乖地等在這兒,主人就一定會來找他的。
可他等了很多很多天,等到那魔頭離開了, 等到天澤峰成了一座禿山,等到與主人的感應幾乎要斷了,也還是等不到主人來找他。
主人的氣息很微弱。
白羲的心狠狠揪了起來,試圖下山去探探情況。
他給自己裹了許多葉子,用藤蔓纏著自己,遮住光禿禿的身子,以免走光,然後悄悄地往山下飛,正好看見幾個上山清掃的弟子。
“咦?”有人認出了白羲:“這不是謝姮長老的靈獸嗎?”
一群人齊刷刷地看了過去。
白羲:“……”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他們看著的眼神……有點如狼似虎。
白羲和他們對視了幾秒,就看見這群人如狼似虎地朝自己撲了過來,他嚇得汗毛倒豎,拔腿就跑,一邊跑一邊抖著翅膀,撲簌簌地掉著葉子,心裡悲憤萬分。
你們不要過來啊啊啊啊!!!
他真的不想裸.奔啊!
這群人有毛病嗎乾嘛追著他!
白羲崩潰極了,最讓鳥崩潰的是,追他的人還越來越多,他很快被人逮到抓在手心裡,那些人摸著他光禿禿的肌膚,一邊摸一邊衝他傻笑,“你是謝姮長老的靈獸吧,謝姮長老一定很在意你吧。”
白羲:老子主人在意老子關你們屁事啊!
白羲驚恐地發著抖,突然用力啄了一下他們的手,掙紮著飛了出去,這一次他不顧麵子,直接變成了一個沒眉毛沒頭發的禿頂少年,一路狂奔著上樹,蹲在樹杈上指著下麵這群喪心病狂的弟子。
“你你你、你們藏雲宗的人都有病嗎?”
禿頂少年喘著氣,氣得手指都在抖,破口大罵:“老子什麼時候得罪你們了!至於這樣追著我跑嗎?!”
“你彆誤會。”其中一位弟子紅著臉,解釋道:“我們隻是想問問你,可知道謝姮長老的下落……”
“靠。”白羲更怒了,“我他娘的還沒問你們把我主人搞到哪裡去了,你們還反過來問我?老子在樹洞裡蹲了這麼天,每天都在等我主人!我主人呢!啊?!”
他一揮手,麵目猙獰地指著其中一個人,咬牙切齒道:“你說!我主人怎麼了!”
白羲第一次這麼凶,氣勢瞬間壓倒了彆人,那人被嚇得一哆嗦,隻好老老實實對他說了目前已知的一切。
“鳳凰?”
白羲的嗓音驀地拔高,淒厲刺耳,“你們逼著她跟彆的鳥跑了?!”
眾人:“……算、算是吧。”
他們紛紛垂頭,都極為心虛。
白羲恨恨地瞪著他們,一想到主人差點死了,現在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說不定就再也回不來了,也不要他了,氣得眼睛通紅,眼眶裡蓄滿了水光,就差“啪嗒”一聲,砸落下來。
眼看著他要哭出來,有弟子“哎”了一聲,手忙腳亂地安慰道:“你、你彆哭,我們現在也很想找到謝姮長老,想當麵給她道歉,如果長老需要什麼靈藥,我們也可以去想辦法……你畢竟是她的靈獸,可以幫我們找到她嗎?”
白羲咬著牙根,崩潰道:“我上哪去給你們找啊!那是鳳凰啊!你們這群蠢貨!知道鳳凰是什麼東西嗎!啊?!”
他們當然知道鳳凰是什麼。
那隻上古鳳凰實在是太可怕了,如果有它守著謝姮長老,旁人是萬萬不能靠近的。
眾弟子臉色都有些蒼白。
白羲氣得胸口劇烈起伏,又委屈地隻想哭。
這算什麼事啊,主人前幾日還悶悶不樂的,他還沒來得及哄主人開心呢,主人又緊接著遭遇那些可怕的事情,連性命都要丟了。
少年又化成雪鴞,用光禿禿的翅膀蓋著臉,哭得一抖一抖的,那些弟子見白羲如此難過,也跟著難受起來。
他們四散而去,又陸陸續續拿著好吃的食物回來。
“那個……”有人遞給白羲一塊生雞肉,“你餓了嗎?要不要吃一點?”
白羲抽抽搭搭地抬起頭,又扭過頭去,打死都不肯吃他們的東西。
“不吃雞肉的話,吃蘑菇嗎?”
“我們也可以去幫你抓竹鼠,聽說雪鴞也吃鼠?”
“你口渴了嗎?我們有上好的靈泉水,可以增長修為的。”
“……”
白羲起初是不肯理他們的。
可這群人實在是太煩鳥了,他們還說“如果你不吃飽的話,怎麼等你主人回來找你”,白羲順著這話想了想,覺得似乎是有一些道理,這群人欠了他主人,活該用這麼多好吃的補償他。
他要替主人拚命地吃,把他們都吃窮才好。
白羲不肯離開天澤峰,儘管天澤峰早已變得十分荒涼,那些弟子便每日過來給他送吃的。
大大小小的竹籃堆積在樹下,放著新鮮的果蔬和肉,東西實在是太多了,白羲也沒仔細看。
自從他的藏身之處被發現之後,沒事過來他的“怪人”越來越多了。
有時是聶雲袖,有時是齊闞,偶爾連謝涔之都過來,在樹洞外靜靜佇立許久,便默不作聲地離去,白羲覺得他們都有病,他禿都禿了,還上趕著過來看他。
偶爾舒瑤也會過來,舒瑤和他比較熟,總是抱膝坐在樹洞邊,對著白羲自言自語:“白羲,你說,謝姮她還會回來嗎?”
“我希望她再也不要回來了。”舒瑤望著天空,難過道:“可是我又好想她啊。”
白羲:“我也想念主人。”
舒瑤懷念道:“還記得以前,我們為了吃謝姮做的菜,還吵起來了,謝姮為了不讓我們吵架,還特意多做了幾盤菜。”
白羲說:“主人做的菜,比他們送的好吃多了。”
一人一鳥感傷極了,相對無言,默默歎氣。
白羲當日開始消沉,結果當天夜裡,他便被一束赤色的光芒刺得睜開了眼睛。
一隻手伸進了樹洞,直接把他掏了出來。
白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