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這次定會嘉獎重用他!
他目光灼灼地仰視著上麵鬼都王。
溯月弓?
溯月弓乃是一把上古弓箭,在魔域滋養上千年,威力非比尋常。
他用溯月弓射殺謝姮?!
鬼都王猛地抬眼。
唇角滲血,襯得蒼白的臉色豔若鬼魅,幽深莫測的眼神從那位魔將臉上掃過。
方才他為了逃脫,就算用了裂空珠,也沒有太大脫身的把握。
對上誰都不必放在眼裡,唯獨是謝涔之和謝姮聯手,著實讓他吃了大虧。
但是他們沒有趁機追殺過來。
鬼都王便還在思忖他們又玩的什麼把戲,想不到,是自己手下出了不得了的魔,在背後暗算謝姮。
注意到鬼都王陰森的眸光,那隻魔越發興奮,又連忙阿諛奉承道:“您才是三界未來的主人,那謝姮不識好歹,屬下之所以用溯月弓,就是在替魔君您鏟除眼中釘……啊!”
他話未說完,突然慘叫一聲。
血濺三尺。
轟然倒地。
鬼都王慢悠悠地收回手指,笑得無比陰森,一字一句道:“殺、謝、姮?”
“我何時下令,要你們殺謝姮?”
他沒有親自下令的事,誰給他們的膽子,敢如此自作主張?!
他對謝姮下手無數次,次次不下殺手,這群蠢貨,居然敢越過他動手?!
鬼都王睥睨著他們,氣得都笑了。
“一群廢物。”
周圍匍匐的魔將見同僚灰飛煙滅,都猛然一驚,硬著頭皮承受著魔君的怒火。
心裡卻在暗忖,魔君次次都把“殺謝姮”三個字掛在嘴上,原以為魔君欲殺之而後快,沒想到卻是動不得的意思。
魔君陰晴不定,心思實難揣測。
少年盯著下麵這群蠢貨誠惶誠恐的模樣,越發惱火。
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恨不得把輪椅扶手硬生生掰斷。
元神受損,中毒,受傷,溯月弓那一箭。
謝姮這次凶多吉少。
就算不是他下的令,她也是自作自受!
他這次……一定不再心軟。
鬼都王轉身,身形突然化為一道黑煙,原地消失不見。
如惡鬼般的嗓音回蕩在冰冷空曠的宮殿中。
——“誰敢救謝姮,誰就去死吧。”
救謝姮?
誰無緣無故去救正道的人?
這下又輪到那幾個匍匐原地的魔將,開始思忖揣摩了。
私自殺謝姮是死罪,救謝姮卻也是死罪?
魔君說不許救的意思,到底是真不救,還是表麵上不救,其實要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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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風如刀,割在肌膚上。
原本下山廝殺的很多弟子都已平安回到宗門,各有不同程度的傷,卻來不及收拾狼藉,隻有幾個藥王穀的弟子飛快地穿行在他們身邊,低頭包紮。
明明應該回去歇息,可他們都沒有離開。
大家都在翹首等著什麼。
等一個人的身影。
他們都知道,是誰救了他們。
大陣穩固,局勢逆轉,千千萬萬的人得以保住性命,來自於所有人的努力,可更不容忽視的,卻是那個人。
那個,名喚謝姮的女子。
“君上回來了!”不知是誰高呼一聲,許多人聞聲趕去,齊闞走得最快,舒瑤和白羲緊跟在身後,飛奔而至。
觸及那幾乎被血染紅的兩人,所有人都驚住了。
空氣中一片詭異的寂靜。
“主人這是……”白羲率先反應過來,率先衝了上去,看清謝姮胸口的那一箭,哭著罵道:“我主人怎麼中箭了?她現在為什麼不睜開眼看看我?主人你醒醒啊!”
舒瑤身子晃了晃,狼狽地跌坐在地。
聶雲袖慌亂去扶舒瑤,卻又焦急地去看謝涔之懷中的人。
“謝姮這是怎麼了?”
“謝姮長老……為什麼中箭了?”
“長老沒事吧……好多血……”
場麵突然混亂起來。
謝涔之抱緊懷中的人,眼底滿是血絲,身形卻仍舊如此巍然不動,隻一字一句地吩咐道:“速去請雲渺子過來,齊闞去密閣,請出千年玉髓,護住阿姮心脈!”
千年玉髓極為罕見,千年也就這一顆,齊闞麵色變了變,卻也沒有猶豫,用最快的速度禦劍飛去。
眾人手忙腳亂地開始準備,有人去拿傷藥,有人去準備熱水,還有人急著去拿一套乾淨的衣物。
太玄宗掌門淩雲子並不了解謝姮平日的生活,也想出一份力,便焦急道:“快將謝姮先帶回她住處,這樣抱著會撕裂傷口,血若流得再多一點,便回天乏術了!”
周圍的人動作卻同時一滯,麵色各異。
淩雲子正納悶間,便聽一個弟子囁嚅道:“謝姮長老的住處……隻是掩霞峰的一個破舊小木屋,已經很久沒有收拾了。”
一間破木屋。
堂堂藏雲宗的長老,住得卻比任何一個人都要簡陋。
先不論那狹小的屋子擠不擠得下這麼多人,便是收拾床鋪也要時間,而且環境簡陋,夜裡風涼,極為不利於療傷。
大家提及,神色都有些尷尬慚愧。
淩雲子難以置信地皺眉,還未追問,緊接著便聽謝涔之啞聲吩咐:“去我那裡。”
他要親自照顧好她。
謝涔之抱著謝姮,雙臂已僵至麻木。
但即使手臂酸痛得幾欲廢掉,他也巍然不動分毫,隻這樣長長久久地舉著——那隻箭離她心脈極儘,任何一個動作的牽扯,都會惡化她的傷勢。
直至行至無汲殿,將謝姮放在床上,雲渺子趕來親自為謝姮拔箭,謝涔之這才發覺,自己的手臂幾乎已僵硬到失去知覺。
他卻不知痛一般,還是死死地握緊謝姮的手,盯著少女血色褪儘的小臉。
恨不得這樣看一輩子。
雲渺子上前,對他深深一拜道:“勞煩君上往邊上讓讓,這支箭的威力非比尋常,極難取出。”
謝涔之不得不鬆開手,站在一丈之外注視著阿姮,雲渺子上前查探了一會兒,卻又遲遲不動手,還是猶豫著又說了一句:“此乃上古溯月弓的箭,位置又極其巧妙,卡在心脈之間,老頭子我……也隻有六成的把握,平安取出這支箭。”
謝涔之微微一震,猝然抬頭,眼底光影沉浮,像是猜到了什麼。
他艱難問道:“剩下四成……是什麼?”
雲渺子沉默不語。
謝涔之嗓音一沉,寒聲道:“說!”
雲渺子歎息一聲,隻好頹然道:“剩下四成……便是取出箭矢的瞬間,當場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