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連能說話的朋友,除了聶雲袖,也再也沒有旁人。
謝姮尚未拒絕,一邊有人插嘴笑道:“你這小丫頭片子,能學會如何禦劍就不錯了,還想學斬妖除魔?以前看到一隻小妖,隻會嚇得往彆人身後躲。”
江音寧瞪了過去,抬著下巴輕哼一聲,“那是因為有你們保護我呀!我以前不會,那也是我師兄慣的,要怪也怪我師兄,我才不是學不會呢!”
說著,江音寧朝上首看去,“師兄!你說是嗎!”
話題忽然轉到了謝涔之身上,眾人神色微微一變。
氣氛忽然有片刻的安靜。
江音寧這話,雖隻是開玩笑,但拿到議事正殿上來說,也有些許大不敬的意味,陵山君冷漠嚴肅,甚少有人敢在他跟前如此放肆。
方才大家都比較熟稔自然,此刻一提及陵山君,周圍的人便下意識往上方覷了一眼,紛紛麵露恭敬緊張之色,低下頭去,不敢再多開一句玩笑。
這下完了。
這小丫頭沒個分寸,玩笑開過了。
眾人正焦慮緊張間,便聽謝涔之淡淡道:“無妨。”
他說無妨。
謝姮驀地抬眼。
她突然想起,上次謝涔之懲處的一位弟子,便是因為在議事殿上儀容不整,出言不遜,被罰了整整麵壁三日。
但也許,就像江師姐口中的從小溺愛一般,謝涔之是這樣寵她的。
他們嬉笑著說著從前的事,謝姮卻從不知曉。
謝姮感覺有些頭暈,猛地閉目。
謝涔之又道:“阿姮無暇教你,你若想學,便讓殷晗抽空指點一二。”
殷晗無奈一笑,江音寧興奮地點頭:“師兄最好了!”
謝涔之目光從她身上掠過,眼底有了星零笑意,又看向其他人,繼續下令道:“天溟山靠近北域神族,情況特殊,關於天溟山之事,本君先令左尊使宋西臨前往天溟山調查,今日之事,不必再議。”
宋西臨出列俯首:“屬下遵命。”
“都退下罷。”
眾人麵麵相覷,但誰也不敢再多置喙一句,便漸漸地退了下去。
謝姮想著稟報禁地之事,便站著沒走。
與謝姮一起沒走的,還有江音寧。
江音寧似乎有話想說,等所有人散去,這才放開挽著謝姮的手,把身上的鶴氅取了下來,塞到了謝涔之手中,“謝謝師兄!我已經不冷啦,師兄這幾日照顧我,實在是讓寧兒感到過意不去。”
江音寧說著,便愧疚地低下了頭去,失落道:“都怪我沒用,從前都是師兄照顧寧兒,寧兒第一回想為師兄做些什麼,卻反倒給師兄添了亂子,連命都差點丟了……卻還是未曾從禁地裡拿到那株天樞草,不能幫到師兄……”
“我不如師妹厲害,連拿一株天樞草都做不到,真沒用……”
說著,她吸吸鼻子,眼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
天樞草。
謝姮突然想起來此行的目的,便將手伸入袖中,連忙要掏出天樞草。
“我不需要。”
謝涔之看著江音寧,淡聲寬慰道:“下回不可再胡鬨,也莫聽旁人胡說,我不過是些小傷,並非一定要用天樞草療傷,你與其做這些無用的功夫,倒不如好好練功。”
謝姮正要拿出天樞草的手,就這樣僵住了。
每一次揮劍,便變得更有力量。
力量中,又透著一絲如遊絲般的滑,仿佛天地靈氣皆憑意動,手心的溫度似火,劍鋒過處,她能感覺到耳畔的風聲更重,甚至有什麼朝她湧來。
是靈火的灼氣。
她能感覺到,那些漂浮在空中的極微弱的屬於火的元素,在迅速彙聚於劍尖之中。
運功的刹那,體內的力量便以極為可怕的速度,在瞬息之間變得充盈無比,幾欲衝破,十分駭然。
與此同時,謝姮感覺許久不痛的肩,又再次灼痛起來。
她倉促調息,發現無濟於事,又褪下衣物,偏頭去看,原本懸起的心,卻跳動得更加厲害。
那赤色印記更深了。
何止更深,原本隻有指甲蓋大小的紋路,早已在不知不覺中,密密麻麻地爬滿了整個右肩,如一大片即將生長出來的赤紅魚鱗,映著凝脂般潔白的肌膚,觸目驚心。
大有繼續延伸的架勢。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即便是傷好了,魔氣已清除乾淨,卻仍舊在繼續生長,她一開始以為是魔氣所致,現在又覺得不是。
謝姮冷靜下來,翌日一早,便決定去找女醫聶雲袖探探話。
還在路上,卻突然聽到有弟子在議論。
“你聽說了嗎?容師兄昨夜偷窺雲錦仙子被發現了!今日執法堂的師兄們把他抓去了執法堂,齊闞長老說他有辱門風,意欲將他廢除修為,逐出師門。”
“啊?怎麼會?容師兄平日看起來那麼正直,居然也會做出偷窺這樣的事?”
“知人知麵不知心。”有人嗤笑一聲,嘖嘖有聲:“雲錦仙子可是連宗主都偏愛的大美人,所以才讓他動了邪念吧。”
“隻可惜,打誰的主意不好,偏偏要打雲錦仙子的主意。人家可是蓬萊島主的親女兒,早就入了蓬萊門下,如今就算回來,那也怠慢不得,容師兄膽子可真大,居然敢對雲錦仙子產生非分之想。”
容師兄?
謝姮的猛地一頓,驀地抬頭看去,“你們在說誰?”
那幾個弟子不料謝姮長老突然過來,臉色俱是一變,忙心虛地低下頭去,有人猶豫片刻,還是小聲地答道:“是……是容清師兄,昨夜他在雲錦仙子的住處外偷窺,被發現了,人已經被抓去執法堂了。”
還真是容清!
謝姮臉色微變。
他先前信誓旦旦對她說,定不辱使命,她未料到他居然會如此鋌而走險,居然追到了江音寧的住處去!
簡直胡來!
她不再猶豫,飛快地往執法堂趕去。
那幾個弟子見她急匆匆地離開,都一臉困惑地對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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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姮親自來執法堂,誰也不敢攔她。
齊闞正要命人將容清拖下去行刑,突然聽到急促的腳步聲,一抬眼,正好看見匆匆而來的謝姮,倒是有些詫異地一挑眉梢。
他一搖折扇,笑吟吟道:“阿姮師妹今日不在君上身邊,到我這兒過來做什麼?莫不是也聽說了這孽徒做的事,過來看熱鬨了?”
一邊坐著的江音寧臉色蒼白,也詫異地抬頭,“謝姮師妹?”
謝姮這次做不到客氣地回應。
她先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少年。
容清被五花大綁,被押在地上動彈不得,因為被汙蔑的羞恥與憤怒,一股不正常的紅從脖子漫了上來,漆黑的眸子裡卻跳動著火光。
他死死地盯著江音寧。
謝姮無奈一歎。
她先前不讓他參與此事,就是怕這樣的結果,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