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個好奇的孩子,突然精神倍增,胡亂抓著他,將他的頭發抓散。
謝涔之語氣微沉:“阿姮。”
“阿姮……”她喃喃著重複一遍,像是不解,費力地糾正他:“我是……汐姮……”
“汐姮就是阿姮。”
“不是。”她非與他爭辯:“阿姮已經死了,她早應該死了,隻是還放不下,才去……救人,可是就算救了人,也還是很難過……他們要把她封印起來……”
“她其實隻想解除禁製……平靜地告彆……成為汐姮……”
他聽著她的話,久久埋藏的心魔再次有了卷土重來之勢,他強行閉目,鎮壓著紊亂的氣息,可心卻疼得無以複加。
是啊,她隻是想平靜地告彆。
可他都做了什麼?
他為了留下她,用了那麼極端的方式,他知道她不願意,可無法做到放手,終究逼得她當眾自裁。
他的表情此痛苦,汐姮又疑惑地看著他,拽著他的手一滯,突然喃喃道:“白……白的……”
他循聲低眸,發現她的掌心上,許多染血的黑發之間,赫然一抹銀白。
她好奇地湊過去看,“白發……哥哥……”
謝涔之似乎想到了什麼,睫毛猛地一顫。
一股腥甜赫然衝上喉嚨,他驀地彎腰開始咳嗽,雙手撐在地上,咳得天昏地暗,恨不得將五臟六腑都咳出來。
少女茫然地跪坐在他身邊,安靜地瞅著他咳嗽的樣子。
她的眼神全然無害,像是看著他,又像是毫無焦距,輕飄飄地猶如做夢。
便當是一場夢罷。
謝涔之喘著氣,唇色已被血染紅,他抬眼看著身邊的女子,許久,抬手撫了撫她的臉頰。
“阿姮。”他道:“你不喜歡被逼迫,不喜歡被不信任,也不喜歡依附於他人而活,我從前自負傲慢,不明白這,以為那樣做,既能守住道心,也能與你更加長久,卻將你推得更遠。”
“現在我明白了,所以,就算阿姮不在了,謝涔之也還是在愛她
第73章第73章白發。
。”
“她活著,我便對她好,她死了,我也會永遠記得她。”
“嗯……”她茫然地發出一個單音節,又像是困了,眼皮子打著架。
完全沒把他的話聽進去。
他也不指望她能聽懂,慢慢引導著她,讓她重新靠在他的膝頭睡覺,他懷抱清冷又溫暖,她第二次貼近,並且很適應這樣的感覺。
第一次,是在無垠之海。
那時她昏睡在他的懷裡,尚未動心的白衣少年,全然不知這是他親手撿回來的死劫。
謝涔之憶著過去,又淡淡笑了。
他已經不奢望能重來了,今夜這一遭,大概就像是死刑前的斷頭酒罷。
醉著離去,倒也無妨。
她又有玩鬨的架勢,他按著她的頭,低聲哄道:“乖,睡覺。”
-
汐姮公主在謝涔之那過了一夜,第二日,消息傳了開,很快又被幾位神族下令,強行壓了下去。
容清清晨第一個來尋汐姮,卻在殿中撲了個空,直到尋到那密室,看到謝涔之懷中沉睡的阿姐,少年的臉色倏然變得慘白,險些沒站穩。
謝涔之說:“下次,彆讓她喝這麼多了。”
男人神色平靜,眉宇間透著清冷疏離,容清到底曾是藏雲宗弟,對他仍有許忌憚,隻抿緊唇,口氣不善道:“你沒對阿姐做什麼吧?”
謝涔之沒有再理會他。
容清又忍不住憤恨地瞪了他一眼,但還是心裡悶著一口氣,讓他越想越覺得憋屈。
早知道昨晚就不走了。
就算守在阿姐門外,也不能便宜了這人。
身後的侍從上前,小心地將沉睡的少女從謝涔之膝頭拖離,容清走過去,在謝涔之的注視下,將汐姮打橫抱起,轉身離去。
容清把她帶昔日的寢殿,又出去向赤言神君說了來龍去脈,但是去掉了她主動去找謝涔之的細節,赤言聞言,眼底又有了幾分殺意,“這謝涔之,果然是個大禍害。”
容清道:“晚輩隻怕阿姐仍念舊情。”
赤言嘲諷道:“舊情?他也配與小殿下論舊情?”
就在此時,屋內傳來動靜,汐姮醒了。
容清和赤言匆忙去,醒過來的汐姮站在窗邊,神色恢複了往日的波瀾不驚,隻是抬手按著額角,歎息道:“看來我是沾不得酒。”
大清早一醒來,就覺得很疲憊,還有點喝斷片了。
赤言抱臂,瞅了她一眼,幽幽道:“是喝不得,昨夜那副模樣,應該用留影珠記錄下來,頭讓帝君好好瞧瞧,他那懂事乖巧的好妹妹能醉成什麼樣子。”
汐姮:“……”
哥哥從前就不許她隨便飲酒,她瞪了赤言一眼,眼底有淡淡的警告。
赤言又笑道:“行了,逗你玩的,我怎麼會跑去告狀?再說了,這兒都是自己人,你就算醉了也沒什麼,就是昨夜青羽不在,容清把你帶回來,你……”
汐姮打斷他,漠然道:“昨夜之事,不必再提。”
發生了就算了,她性情驕傲,並不想回憶自己發酒瘋的瞬間,也不感興趣。
容清深知阿姐今的秉性,隻是拍了拍手,外麵恭候的慕家侍從端來醒酒湯,少年親自端著湯藥,放在桌上,笑得清風霽月,道:“阿姐,這是容清今日親自為阿姐熬的湯,用的是千年靈藥,阿姐喝了,就不會再感到不適了。”
汐姮過去,試探著嘗了一口,點頭道:“不錯。”
容清露齒靦腆一笑。
汐姮又看了看窗外,隨口問道:“我昨夜醉得太狠,今日雖有困倦,倒也沒彆的不適,實在蹊蹺。你昨夜熬湯了麼?難道是因為你的醒酒湯?”
若是如此,熬湯需幾個時辰,他豈不是一夜未睡?
汐姮覺得她沒這麼嬌貴,不必讓容清這樣惦記著她,隻是看到容清眼下的青黑,還是想多關心一句。
她這麼問,容清險些脫口而出,說昨夜他並未為她熬湯,這是謝涔之為她醒的酒。
這少年向來實誠,幾乎從未撒過謊,也不想隱瞞阿姐。
但身邊的赤言對他略使眼色,容清一想到阿姐依偎在謝涔之懷裡的模樣,便覺得憋悶極了。
謝涔之負了她,何必還這樣抱著她?
他憑什麼還有資格挽回阿姐?
他凝視著阿姐安靜喝湯的側顏,突然輕輕道:“昨夜,容清一直在阿姐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