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完一揮手。
“轟——”
玄火從她袖底卷出。
刹那間火光彌漫,燎遍世間萬物,映著她淡金的瞳仁裡,儘是妖異的紅。
火朝著應墟真人燎去,把他燒成了個火人。
慘叫聲不絕於耳。
“掌門!”“師兄!”“師尊!”
周圍驚恐和憤怒的聲音此起彼伏,汐姮正燒得痛快,感覺到心口一痛,心知這一次使用神力的時間快到了。
時間不多了。
汐姮站在火海的中心,低頭看向赤言。
她抬手,將剩下的一部分神力渡入赤言的體內,勉強將赤言恢複人形。
“小殿下……”赤言虛弱地叫她,他艱難地拽著她的衣擺,“在不周山……靈蜉殿……”
她在他身邊蹲下。
她俯身細聽,赤言艱難地喘著氣,繼續說道:“那裡……謝涔之有秘密……有他的弱點……”
謝涔之的弱點?
汐姮眼睛裡忽然有了一點光。
赤言緩緩鬆開手,手指虛虛抬起,隔空摸了摸他的小殿下,唇邊露出一絲笑意,眼神開始渙散,“不必管我,赤言……死而無憾……”
汐姮打斷他:“我沒允許你死。”
“我哥哥死了之後,我就是神族的女君,我讓你活著,你憑什麼死?”
汐姮抬手探向自己的脖子,忽然手指用力一扯,硬生生將頸後一塊逆鱗撕了下來。
龍之逆鱗,觸之必死。
這是她最重要的一塊鱗片,凝聚她一半的龍息,也是救命法寶。
“吾族之逆鱗,乃是護心之鱗,能護吾等靈脈,非生死關頭切不可動,妹妹切勿將此贈人。”
——哥哥當初是這麼告訴她的。
她那哥哥用心良苦,知曉她這性子,看似無心無情,其實也是最懂恩義之人,以後勢必會衝動把自己的護心鱗片都送人,所以苦口婆心地和她說過很多遍。
哥哥真了解她呀。
可惜,最了解她的哥哥不在了。
汐姮垂著頭,把那片血淋淋的龍鱗塞到赤言手裡。
反正不管有沒有逆鱗,能殺她的,依舊還能殺她;殺不死她的,依舊不是她的對手。
她也不在乎一塊鱗片。
汐姮:“用我力量,逃出去。”
她說完就站起身,神識延伸萬裡,探尋靈蜉殿的方向。
在西邊。
汐姮化為一道金光,突破無數人的包圍,直衝靈蜉殿而去。
-
殿中正在議事,商討不周山今後如何抵禦神族,待到布下最後一道防禦法陣,謝涔之便會離開不周山。
本來不至於半夜議事。
就算不周山的幾個宗主長老今夜千求萬求,謝涔之都沒打算過來。
但他剛吃了汐姮的閉門羹,心裡正煩悶,實在無事可做,才臨時答應了他們的請求。
此刻下方的人正在說話,謝涔之忽然說:“噤聲。”
正在說話那人話頭一滯,硬生生把接下來的話憋了回去。
殿中忽然安靜得詭異。
下麵幾個不周山的宗主對視一眼,忽然都有些心虛忐忑。
謝涔之閉目,手指掐了一道訣。
他提前在汐姮身上下了一道咒。
如果她流血受傷,他便會有所感應,能立刻知曉她的方位。
她此刻,果然不在住處!
他隱約能感覺到一絲波動的神力。
“君上?”
齊闞疑惑地朝他看過來,發覺他此刻臉色冰冷得幾近駭人。
“阿姮出事了。”
謝涔之猛地起身。
他眼底如浸了冰,冷冷瞥了一眼那幾個宗主,看得他們俱是一抖。
下一刻,他的身形消失在原地。
謝涔之來到那裡時,那裡已是一片血和火光。
汐姮剛走。
不周山掌門被玄火燒死了。
有個長老狼狽地跪在他跟前,哆哆嗦嗦地指控汐姮,說她根本就是假裝失憶,也沒有失去修為,是汐姮救走了赤言,並且殺了這裡的人。
這像是她乾得出來的事。
他幾個時辰前,也是這麼懷疑她的。
他們聲淚俱下的控訴,玄火隻有她能使出,說明她真的沒有完全喪失修為。
她之前全都是裝的?
急匆匆追上來的齊闞和殷晗心驚地聽著他們的控訴,齊闞急急道:“君上先莫要動怒,還是先找到師妹為妙,等找到她再問清楚也不遲!”
謝涔之薄唇緊抿,黑眸深不見底。
找到她?她一心想跑,此刻不跑還能去何處?!
他沒想到,又和她走到了這一步。
謝涔之眼底騰火,怒極之下,麵上看起來竟是平靜得駭人。
他很快就想起來赤言知道什麼,後來果然是在靈蜉殿找到她的。
他不知道赤言跟她說了多少。
他看見她時,她正背對著他,站在聚靈陣的正中央,看著高台上的那塊上古靈玉,那裡麵,有他剝離的天衍殘存神識,以及獨屬於天衍的本源靈力。
他暫時將靈玉封存此處,本是籌備著,等到回藏雲宗,再把靈玉永久地封入禁地的寒池之中。
“阿姮!”
她的手將要觸碰道靈玉的刹那,謝涔之一顆心懸起,急急怒喝,“還不快住手!”
汐姮停住了,轉身看向他。
時效過去了,她此刻又變得手無縛雞之力,他一眼就能看出她到底有沒有修為,眼底有些驚詫。
但他沒耐心和她多說什麼,那聚靈陣隨時會吸走她的精氣,他隻顧著讓她快些從那聚靈陣中出來,“阿姮,快出來!這裡麵危險!有什麼話出來再說!”
她搖頭,往後退了一步。
謝涔之額角跳痛,沉聲道:“阿姮!”
“你以為你逃得掉麼?”他十指用力,骨節沉沉一響,耐著性子和她說:“不管你放跑誰,殺了誰,我都能不與你計較,但你,永遠彆想著從我身邊離開。躲在裡麵又有什麼用?你以為躲在裡麵,我便抓不住你?”
汐姮看著他,忽然垂眼,“你還真是……一見麵就知道威脅我。”
謝涔之:“……”
他被她堵得無言,也知道自己此時對她太凶了些,但是他還是繼續緊逼,“你先出來!”
“我不出來。”
“你逃不了。”
“我知道。”
“那你快出來!”
“我不。”
汐姮此刻情緒怪怪的,不單單是想捅死謝涔之這麼簡單。
她還有點怪他。
那些人明明是陷害她的。
她哪裡想劫獄,她又不傻,赤言差點死了,她把逆鱗都拔了,才保住了赤言的命,勉強沒被那群人害死。
謝涔之來的有點晚,估計一開始還沒想到她來了靈蜉殿,以為她是逃了吧,在外頭尋了一圈發現沒人,這才姍姍來遲。
他有時候很了解她,了解到她很痛恨他。
有時候又不是那麼了解。
該了解的時候不了解,不該了解的時候把她當傻子耍。
她不討厭他才怪。
汐姮後頸還在流著血,血沿著脖子往下湧,沿著指尖一滴滴落下,砸出一朵朵血花。
隨著血流得越來越多,她漸漸開始頭暈,一個踉蹌,手摸到了身邊的靈玉。
手上的血碰到靈玉,它似乎在發光。
奇怪。
這東西裡到底藏著什麼?
謝涔之的弱點,是這塊玉?那她要不要立刻砸了它?不對,砸了他的弱點,他豈不是就沒有弱點了?
汐姮其實不太懂這陣法是做什麼的,但是她隱隱有一種預感,此物和天道有關係,說不定她想覆滅天道的契機就在這裡。
謝涔之看著她逐漸失去血色的小臉,和那塊發光的靈玉,愈發焦急。
天道克製神族,這塊玉乃是以天道之石所製,會殺了她的!
她是不是傻?!
“阿姮,彆碰它!”他喉間一滾,情急之下,索性直接往陣法裡走,這聚靈陣被驚動,開始劇烈動搖,謝涔之朝她伸手,馬上就要拉住她。
汐姮被他的動作驚嚇,飛快地抓起那塊靈玉,往後退了一步,衣料從他指尖滑了過去。
謝涔之還想再抓住她。
誰知她突然張開嘴,當著他的麵,把那塊玉,一口咽了下去。
“阿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