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一宗這一邊,清河祖師終於露麵。
“陸宋”唇角微微勾起, 他站在高處, 一直在欣賞那些歸一宗弟子臉上的神色。
明知無望,依舊死戰的堅決。
人類真是奇怪。
有人貪戀, 有人心魔纏身, 有人欲海沉淪, 但也有人始終堅守,願意為了守護的東西拔劍而戰。
“打算魚死網破了嗎?”站在“陸宋”旁邊的一位元嬰後期修士嗤笑道。
在他看來, 到了這一地步,歸一宗的元嬰修士都死了好幾人, 還有些已經重傷短時間內失了戰鬥力,就連最大的威懾,他們的化神祖師都傷到了本源,拿下歸一宗隻是時間早晚的事情罷了。
“獵物有死戰的決心, 可獵人為什麼要給他們這個機會。先行退兵,給歸一宗五日時間又何妨。”“陸宋”勾唇,漫不經心道。
五日時間改變不了戰果,卻可以收割絕望。
有的時候死亡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死亡的利刃明明高懸於頭頂之上, 卻遲遲不肯落下,獵人還想要多欣賞一會兒獵物臉上的絕望。
其他三位元嬰後期妖修互相對視, 也都達成了共識。
靠左邊那位妖修用靈力加持他的聲音,“傳令下去,所有族人暫時退兵休整, 注意派人繼續圍守歸一宗,不要放任何人離開。”
當那些密密麻麻好像怎麼殺都殺不完的妖修如海水退潮一般退下去時,那些早已力竭隻是憑著意誌力在堅持的歸一宗弟子紛紛鬆了口氣。
這口氣一鬆,他們很多人就連站立都沒辦法一直站著,紛紛倒在了地上。
即使是一直漠然揮劍的傅修竹都忍不住在心中鬆了口氣。
但那股氣隻鬆了半口,他目光眺望那些站在數百米外依舊虎視眈眈、用一種看著肥羊的目光看向歸一宗的妖修時,那口堵在胸口的鬱氣怎麼都沒法吐完。
威脅依舊高懸在頭頂之上啊。他抬起頭想要望一望藍天,卻發現天空陰霾,難看得很。
他撇了撇嘴,沒想到老天爺都這麼不給麵子。
“傅師弟。”衡玉走到傅修竹身邊,輕笑著問他,“可要師姐扶你回宗門內休整。”
許是被衡玉這般淡然如以往的態度影響了,傅修竹目光偏向衡玉,臉上也終於露出了些許笑意。
比起幾年前的尚顯羞澀,如今他的五官要硬朗立體許多,這一笑讓這個臉龐的線條都柔和了不少。
但當他的目光觸及到衡玉被黑色帽簷遮住大半的臉時,忍不住怔了怔。
是啊,衡玉師姐選擇納魔氣入體,臉上會出現黑色符文很正常。
傅修竹這樣自我安慰地想著,隻是依舊覺得有些難受。
“走。”衡玉能看出傅修竹情緒的變化,但這樣的情緒在宗門危機麵前不值一提,她轉身而去,黑色長袍破空劃過,帶出一抹淩厲的弧度。
早在衡玉前去魔門殺敵晉級之前,歸一宗就已經開始遣散外門弟子。外門中大多數弟子都是煉氣期,以他們的修為若是被牽連,肯定躲不過一個犧牲,若是歸家去,雖說就會與仙門無緣,但至少能夠護住自己一條命。
這場末法紀元的浩劫,針對的從來都不是這些資質底下的弟子。
但隻有一部分人選擇了離開歸一宗,剩下的半數人無論如何都不願意離開,而是要留下來與宗門共存亡。
有人背棄宗門背離道心,把劍斬向同門。
但也有人即使實力低下,仍然想要去守護。
衡玉一步步邁上台階,突然停下回頭,抬手把帽簷稍稍揚起。
那些煉氣期外門弟子在戰鬥結束後紛紛走出宗門,無視在不遠處虎視眈眈的妖族,而是踏入戰場去把他們的同門接回來。
無論是傷重的生者,還是為了護住身後宗門而犧牲的死者。
“可要借我能量?”那道邪惡的神念再度在她識海中響起。
“對其他墮魔者,你絕對沒有這樣的慷慨,也不會有這麼強大的意誌。”衡玉把手放下,修長白皙的右手又重新被袖子遮擋住,“因為我的天生劍體,所以我是特殊的對。”
那道神念沒有說話,它其實並不具備多強大的意誌,與她進行對話的時候,從來都隻會去蠱惑她,挑起她的不甘。
沒得到回應衡玉也不急,她反而變得輕鬆起來,“你說錯了一句話。”
“我不會借你能量。”她的眉眼因為愉悅而一點點柔和下來,但話中的語氣卻帶上了咄咄逼人的命令口吻,“把你的能量給我,我要入元嬰後期。”
話音剛落,在她周身稀薄的靈氣一瞬間竟然開始攪動起來。
衡玉緩緩閉上眼睛,引動天地氣機,與此同時不斷觸動自己經脈裡遊走的靈力與黑霧融合。
她這一次加大了融合的進程,不僅僅是左臉,她渾身血液都一點點滾燙起來,與此同時,她的靈力也在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往上攀爬。
妖修後方。
“陸宋”坐在主位之上,閉目養神。
“那是什麼波動?”坐在下首的一個元嬰中期妖修因為自身種族原因,對於天地靈氣異變非常敏感,他猛地蹙起眉出聲道。
“陸宋”眉梢一動,放出神識去感應。
這股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神識落到她身上,衡玉緩緩睜開了眼睛,與在妖修後方大本營端坐著的“陸宋”隔著虛空對視。
然後,在“陸宋”尚且沒來得及出手之前,她打破壁壘,順利邁入元嬰後期。
衡玉腰間長劍猛地出鞘,破入虛空之中,下一刻就出現在妖修後方陣營裡,狠狠沒入剛剛那個發現她晉級的元嬰中期妖修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