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蔓說的是真心話。她發現徐飛和秦峰雖然樣貌一樣,但氣質卻完全不同。秦峰唇角總是掛著似有似無的笑,好像春風一樣,讓人看著就親近。而這個徐飛呢?雖然說話的語氣非常禮貌,但卻透著一股生人勿進的疏離感,讓人看不透,甚至有些不寒而栗。
“哦?這是什麼說法?”徐飛饒有興味起來
林蔓笑:“開始沒看清,覺得很像,現在看清了,其實一點都不像。”
接下來的一路,兩人一直無話。
窗外路燈昏黃的影映入車內,晃得徐飛的麵容明一時暗一時。林蔓百無聊賴地看向路邊風景,一排排挺拔筆直的白楊樹不斷被甩在車後。白楊樹的後麵,是望不見底的黑暗。
車子最終停在渡口前時,已經有人在碼頭上拉閘門。
林蔓飛奔下車,趕在閘門完全關上之前,扔錢進售票窗口,急著說道:“一張去江北的票。”
收銀員甩林蔓的錢出窗口,冷言道:“票賣完啦!”
“請給我一張去江北的票。”徐飛夾錢進工作證,從林蔓身邊遞進窗口。
“不是說票賣完了?”收銀員橫眉豎眼,剛要像對待林蔓一樣,也扔徐飛的錢出去,驀地看見一同遞進來的工作證,霎時變了臉色,忙從手邊撕了張白色票子,恭敬地交給徐飛。
“也給這位女同誌一張。”徐飛指了下林蔓,收起工作證。
“這是什麼票?”林蔓發現票上既沒有票價,也沒有目的地,隻有一串數字。
“這是他們的員工票,船員們下班了要回江北或江南,憑的都是這個。”徐飛解釋道。
上客的木板即將撤去,徐飛和林蔓一前一後地上船。江上風浪大,木板晃得厲害,林蔓走得不穩,猝不防地撞進徐飛懷裡。
“你……”林蔓驚地發現徐飛身上有和秦峰一樣的氣息。那天在火車上,她挨著秦峰的肩睡了,隱約中,也曾聞到這樣的淡淡香煙味。
徐飛扶住了林蔓。他不以為意林蔓的錯愕,隻當是女人不慎撞進男人懷裡的矜持。
“今年的7月26日,你在哪裡?”上船後,林蔓忍不住問徐飛。
“那天我在北京開會,怎麼?”徐飛覺得林蔓的問題有些怪,為什麼偏要是7月26日。
林蔓笑笑,佯作這隻是一次蹩腳的沒話找話。
倚靠在欄杆上,林蔓回望遠去的江南,又看看將要駛近的江北。兩邊的江岸線同樣漆黑一片。唯有的亮光,是碼頭前的燈塔照出來的。它指引著船隻,避過礁石,安全進入渡口。
“怎麼回事,如果是兩個人,怎麼會連身上的氣味都一樣。”林蔓苦苦思索沒有頭緒,愈發得心煩意亂。
下船後,林蔓與徐飛在碼頭上分手。
林蔓客氣地謝過了徐飛,轉身離去。走了一會兒,她回頭望向徐飛。
徐飛坐上了一輛來接他的車子。那車子仍然是軍用吉普、草綠色、掛白底黑字牌。
林蔓回到家時,老趙一家已經睡了。她輕手輕腳地回屋,掛挎包在床角。包不慎倒了過來,一張工作證從中落出。
林蔓拾起來看。
是徐飛的工作證。想來是上船時那次跌倒不當心落了進去。借著微弱的床頭燈光,林蔓看清了上麵的內容。
市政機要秘書,徐飛。
第二天一早,林蔓又去了江南。她要把工作證還給徐飛。
市政府大樓裡,態度和善的周大姐接待了林蔓,把林蔓帶進徐飛的辦公室。
“同誌,你在這裡坐一下,我去叫徐秘書過來。”
徐飛的辦公室不大。一張桌子後有一個櫃,櫃裡放滿了文件。桌前有兩張椅子。這些便是屋裡的全部了。
待周大姐走後,林蔓起身打量徐飛的辦公桌。桌上透明玻璃板下壓了張照片。照片裡有一家三口,一對年輕的夫婦衣著講究,從站在中間的小男孩俊俏的眉眼中,依稀能辨出徐飛現在的英俊模樣。
“難道他真不是秦峰?”林蔓喃喃道。她又想起了秦峰的身世,秦峰可沒有父母,且是在孤兒院長大。
“這位女同誌,徐秘書今早突然出差了,”周大姐走回房間,對林蔓說道,“你留下名字,有什麼事,我幫你轉達。”
“沒關係,我隻是來還他這個。”林蔓拿出了徐飛的工作證。
周大姐問林蔓要名字,林蔓婉拒。她並沒有再見徐飛的打算。因此,為什麼要留下名字呢?
離開市政府大樓後,林蔓坐車去碼頭。車子駛過公安局的灰色大樓時,她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一個戴大簷帽、穿白衣紅肩章的男公安在車下風馳而過。
林蔓站在車上,頻頻向男公安回望。
呀!目似朗星,笑起來耀眼又美好。
這個人,才是秦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