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勇坐在他的辦公位上,眼睜睜地看著林蔓受到了眾科員們的歡迎。現在留在供應科裡的人,全是林蔓之前那組的人。這要是按照過去打仗時的說法,現科室裡的科員們,各個皆是林蔓的嫡係手下。
許勇的眼光掃向一旁的王倩倩。他渴望能在王倩倩的臉上看到些許不悅。
王倩倩沒有如許勇的願。恰恰相反,她沒有表現出絲毫的不高興。她自顧自地專心她麵前的工作。當有人桌上的電話響起時,她竟還輕笑地衝圍著林蔓的一眾人說道:“怎麼?你們慶祝起來就不管工作了?趕緊去個人接電話。”
辦公位的主人跑回桌前接電話:“喂……嗯……好,好……”
“王副科長,一車間說XX的貨快用完了,讓我們儘快采購。”
王倩倩頭也不抬地回道:“我明天後天要去市裡開會,科裡的事嘛,暫時……”
眾人停止說話,全都看向王倩倩。又到任命代職副科長的時候了。
王倩倩抬頭,視線停在了林蔓的身上,笑說道:“還是讓林蔓代職吧!科裡的業務她都熟。”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恢複如常。
供應科裡的人們照舊繁忙地工作。每到領工資和福利的時候,都會被其他的科室羨慕一把。
王倩倩在管理供應科業務的同時,還要參加廠裡市裡的學習討論會。林蔓充當了她的得力助手,總會在她不在科裡的時候,將科室裡的事打理的井井有條。
許勇終於放棄了挑撥林蔓和王倩倩的關係。他開始盤算另外的辦法,想要將她們一次性解決了。
天氣越來越暖,滿廠區鬱鬱蔥蔥的草叢裡,開始有了鮮豔的顏色。紅色、黃色、紫色,各種不知名的野花無不在向眾人預示,再要不了多久,夏天就要來了。
日曆一天天地翻過。轉眼間,五月過去了大半。
這天清晨,秦峰下夜班回家,又帶回了單位裡的報紙。
林蔓忙在廚房裡燒早飯。
秦峰坐在外麵的餐桌前,一邊看報紙,一邊對廚房裡的林蔓說道:“最近我們局辦了一個篡改檔案的案子。”
爐灶上的粥鍋剛剛撲過了兩次。鋁製的鍋蓋不時被滾滾蒸汽頂起來。蓋子一陣陣地打上鍋沿,“劈啪劈啪”地直作響。
林蔓借著在案板上切醬菜的當兒,掀開鍋蓋,讓白沫沉回去。忙的不可開交之際,她聽見外麵秦峰說的話,隨口問道:“篡改原始檔案?平白無故地篡改它做什麼?”
“近一年來,那個‘四X運動’不是搞得沸沸揚揚嗎?現在有些單位的政治科開始查員工的檔案,說要揪出其中的壞分子。”秦峰回道。
將醬菜碼在小碟中後,林蔓又想涼拌個酸辣黃瓜。陽台的窗戶上掛著一串大蒜,她順手摘下一個來拍蒜蓉。
五月份的天亮得早。才6點鐘過去一刻鐘,明媚的陽光就已經照到了窗台。
啪!啪!
三兩下的功夫,林蔓便拍好了蒜蓉拌進黃瓜段裡,再調上酸辣汁,一道地道的“酸辣拍黃瓜”就算大功告成。
“所以有人怕被發現成分有問題,就私下裡改了檔案?”林蔓端菜上餐桌後,又馬上回廚房去端灶上新煮的白粥。
白粥上桌後,秦峰先給林蔓盛了碗粥,再盛粥給自己:“其實他這樣做根本沒用,另有原始檔案呢!萬一有人懷疑,一查個一個準。”
林蔓捧起粥碗,好奇地問:“對了,像成分這種事,是不是陸續每個廠都會徹查了?”
林蔓聯想到了她的自身問題,縱使檔案顯示她的父母是紅旗生產大隊的普通農民,但是再往上一層,可還有白秀萍這一資產階級後台的外婆啊!更何況她的戶口還是從白秀萍的戶口簿上轉來的。
林蔓本來以為成分的事得66年後才爆發,因此這兩年並不在意。可現在看來,興許這個危機要提前了。
秦峰道:“說是政治科查。但是政治科為什麼會查,還不是有人舉報?所以啊,說到底,這些事情都是用來整人的。”
林蔓長舒了口氣。
看來依然是小範圍的人在做文章,而並不是那個特殊時期提前了。
林蔓轉而一想,又覺得秦峰的話給了她警示。成分的問題既然早晚會成大問題,那看來還是要早些解決的好。
“對了,確認一個人的成分必須要根據檔案麼?”林蔓問秦峰道。
秦峰道:“當然了。要不然,那些人說是什麼,就是什麼,豈不是會冤枉好人……”
話未說完,秦峰打了一個噴嚏。林蔓摸了秦峰的額頭一下,驚覺又有一點熱,便催他快回屋睡覺。
秦峰也覺得有些不舒服。他依著林蔓的話,上床睡覺了。
想到這些日來,秦峰的感冒總有反複,林蔓忽然疑心他患的毛病會不會是彆的什麼。
催著上班的音樂聲從窗外傳來,林蔓來不及多想,迅速收拾了東西趕去上班。
整整一天,林蔓都無心工作,滿腦子除了秦峰有沒有好些了,就是想檔案成分的一攤子事。好不容易熬到下班,下工的鈴聲一響,她第一個跑出辦公室。
回到家,林蔓連鞋子都沒來得及脫,先一步進屋看秦峰怎麼樣了。
秦峰的額頭滾燙。他又發燒了。
林蔓柔聲地喚秦峰:“起來,我們去醫院吧!”
秦峰迷迷糊糊地回道:“你們職工醫院的醫生不是不行嗎?”
林蔓道:“不,我們是去江南中心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