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左根生的身後,林蔓走到了左老爺子的病床前。她坐在床邊,對老人家說了兩句寬慰的話。左老爺子已經病得糊塗了。對林蔓的話,他迷迷糊糊地聽在耳朵裡,偶爾嘟囔兩句讓人聽不清的話,算作回應。
有護士來給左老爺子打針。林蔓識相地站在一邊。未免打擾左根生照顧左老爺子,她對左根生又說了幾句安慰的話,起身告彆。
翠蘭嫂陪著林蔓走出病房。在將要走出病房時,翠蘭嫂忽的放慢了腳步,停在了一張病床前。
病床上躺了一個昏睡的老人。跟其他床邊都有人照顧不同,他的床前一個人也沒有,冷冷清清。
林蔓依稀覺得床上的老人眼熟。打完針的護士恰好經過她身邊。她向護士詢問道:“請問,這個老人怎麼邊上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
護士搖頭歎道:“這老人是前兩個禮拜送來的。他兩個兒子一聽治愈希望不大,還要準備一大筆手術費,當天晚上就跑了,什麼信息都沒留下。”
一旁有個病人家屬聽到護士的陳述,亦跟著感慨道:“真是不孝的子孫!”
護士端著不鏽鋼的盤子走了。用過的針管在盤子上左搖右蕩,不時發出“鐺鐺”的金屬響聲。
林蔓聽著這聲響漸漸遠去,不禁有些心涼。
翠蘭嫂還在看著床上的人失神。林蔓輕輕地推了她一下,她才回過神來,跟著林蔓走出病房。
走出醫院時,林蔓問翠蘭嫂道:“你認識那個人?”
翠蘭嫂對病床上老人的奇怪反應,讓林蔓不得不多想了一下。難道他們認得?又或是他們有什麼關係,但是礙於身份,以至於翠蘭嫂站在了床前,都不能認他?
“不!我不認識他。”翠蘭嫂斬釘截鐵地回道。
翠蘭嫂和林蔓站在路邊。一輛軍綠色的吉普車開來,停在了她們麵前。
翠蘭嫂和林蔓相繼上車。
在車子往江北去的路上,翠蘭嫂眉頭微蹙,久久地望著窗外流動的街景出神。
江城街上的顏色非常單調,除了綠油油的樹,就是灰突突的樓。
翠蘭嫂一直沒有說話。
林蔓看翠蘭嫂心事重重,不忍打擾她,便由著她想心事。
車子徑直開到碼頭,搭載車的擺渡船到江北。出江北的碼頭後,它又徑直開進了五鋼廠的家屬樓區,停在仿蘇樓下。
林蔓下車時,向翠蘭嫂告彆。翠蘭嫂心不在焉,隻隨口應了一聲。
秦峰下班回家,停自行車在車棚裡。拎著單位裡發的一袋蘋果,他朝著前方的仿蘇樓走去。
望著翠蘭嫂乘的車子遠去,林蔓剛要轉身上樓,猝不妨地看見秦峰拎著蘋果走來。
“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林蔓驚喜地問。
秦峰也在同一時間看見了林蔓。他看了一眼手表,笑說道:“現在都5點多了。你不會告訴我,你取藥取到現在了吧?”
林蔓挽著秦峰胳膊走進樓道:“我碰見左大叔了,他父親得了肝病住院,我去探望了一下,所以晚了。”
回家後,秦峰脫下外衣,隻穿著一件清爽的白襯衫,挽起袖子陪林蔓一起燒晚飯。
林蔓忙在水鬥和灶間,擇菜洗菜炒菜。秦峰拿著盆淘米燒飯。
不多會兒的功夫,下班的大批人馬都回來了。樓道裡越來越熱鬨,煎炒烹炸的聲音混在一群孩子的嬉笑裡,從四樓傳到了三樓,又從三樓廚房的窗戶裡,飄進了林蔓和秦峰家的廚房裡。在嘈雜的聲音裡還夾雜著陣陣的菜香。燒豆角、燒茄子、燉豆腐湯……
咚咚咚~~~
外麵響起了敲門聲。
剛剛閒下來的秦峰走去開門:“小蔓,你單位的同事找你。”
林蔓關小了炒鍋下的火。她蓋上鍋蓋,讓裡麵的紅燒茄子再燜一會兒。
林蔓走到門前。沒多過多的耽誤,她同外麵的人隻說了三兩句話,就關上了門。
秦峰好奇地問:“這麼快?”
林蔓疾步回到廚房,漫不經心地回道:“嗯,是個新來的同事,來通知我點事情。”
秦峰感到奇怪:“你們不是剛剛變相精簡了人嗎?怎麼又有人調進來。”
林蔓道:“嚴格來說,她也不算新來的同事。”
“那是?”秦峰愈發聽不懂林蔓的話。
林蔓笑道:“應該說,是臨時的同事才對。”
鍋裡的茄子燜好了。林蔓將其倒在碟子裡。秦峰端著菜碟走出廚房。
幾乎在同一時間,林蔓把鍋放在水鬥裡。擰開水龍頭,清涼的自來水直衝進鍋,漆黑的鍋裡立刻嘶嘶地冒起了白煙。
於刷鍋的同時,林蔓透過窗戶看樓下。
時近夏日,天不會一下子黑下來。
當暮色漸沉時,仿蘇樓的下麵總是灰蒙蒙的一片。
楊美蘭走出門棟後,疾步走過了自行車棚和葡萄架。未免被相熟的人看見,她走得很快。不多會兒的功夫,她就消失在了由灰轉黑的茫茫夜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