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林蔓上一次見到的樣子,馮愛敏老了許多,額間眼角疲態儘露。在過去,馮愛敏總是趾高氣昂地走路,渾身帶著一股現年頭工人階級的驕傲勁兒。可是今天,那股子勁頭在馮愛敏身上完全消失了。林蔓眼中的馮愛敏已經完全是個老人。她的背駝了,腰直不起,走起路來顫顫巍巍。
馮愛敏正費勁地拎著袋米。
林蔓走向馮愛敏,主動從她手裡接過了米袋:“我幫你好了。”
林蔓二話不說,直接朝馮愛敏和趙裡平住的平房區走去。
林蔓卸下了馮愛敏手裡的重活。
馮愛敏終於輕鬆了一些,得以稍稍地直起腰背:“你可好久沒來家裡坐了。怎麼,今天休息?”
林蔓含糊答道:“嗯,我這兩天身體不舒服,請了幾天假。”
馮愛敏歎氣道:“唉,我前段時間也閃了腰,已經兩個月沒到班上了。”
林蔓笑道:“其實,您兒子女兒現在都挺出息,您和趙叔早可以不用上班了。”
馮愛敏默不作聲,低下了頭。
林蔓幫馮愛敏把米拎到了家。馮愛敏留林蔓在家吃飯,算是感謝。林蔓看馮愛敏愁眉苦臉,於是再三推拒。最後,馮愛敏長歎了口氣道:“要不,你就留下喝杯茶吧!”
要是再拒絕下去,可就是有些瞧不起人的意思了。
林蔓乖乖地坐在炕上,等著馮愛敏端茶進屋。
隔著一扇門,林蔓和馮愛敏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話。
林蔓道:“趙德該接你去江南住兩天,那邊醫療條件比廠裡好。”
馮愛敏道:“他升科長以後,天天忙得很。上一次他回來,還是3月份的時候。”
林蔓又道:“那趙梅呢?”
掀開棉布簾子,推開紅漆斑駁的木門,馮愛敏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茶水走進屋:“自從年初她遷戶口去省城後,就再沒有回來了。”
提到趙梅,馮愛敏的語氣好似在說一個完全不相乾的陌生人。她冷冷地說道:“我和她爸隻當沒生過她。”
喝茶的時候,林蔓稍加留意了一下屋裡的布置。
椅子櫃子都舊得厲害。各種破破爛爛的雜物堆在牆邊,高高地摞至了天花板。火炕的桌子上擺著幾個菜碟。碟子裡的菜有一股子淡淡的餿味兒。
林蔓不禁暗想:看來,趙德和趙梅的飛黃騰達,並沒有讓趙裡平和馮愛敏就此過上好日子。甚至,他們的生活水準好像還大不如前了。
喝完茶水後,林蔓便告彆了馮愛敏。
出門時候,馮愛敏忽的想起了什麼,拉住了林蔓,掏出一張2寸的黑白照片要她看。
“你看,這是我孫子。漂亮吧?”馮愛敏提起照片裡的孩子,語氣中難掩自豪。
林蔓掃了照片一眼,心裡一驚:這孩子漂亮是漂亮,可是怎麼那麼像安景明?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難道……
回想過往的一些蛛絲馬跡,林蔓不難猜到事實的真相。
馮愛敏一提到孩子,眼中嘴角便滿是笑意。她的眼中充滿了亮光,儘是對孫子的喜愛之情。林蔓不忍戳穿馮愛敏的美夢,隻好附和地誇了幾句孩子確實好看,接著就匆匆忙忙地告辭離去。
走出平房區,林蔓才往仿蘇樓的方向沒走多遠,忽的遠遠地看見郝正義同一個男人鬼鬼祟祟地說話。
同郝正義說話的男人外穿藏藍色的棉大衣,頭上戴著一頂破舊的雷鋒帽。在對郝正義說話時,男人的表情流裡流氣。
郝正義似是很怕他。在對男人說話時,他一直保持身體前傾,臉上掛著勉強又無奈的笑,一點也沒有平日裡政治1組長的威風。
林蔓放緩了腳步。在郝正義看見她之前,她站到了路邊一棵粗大的槐樹後。待到郝正義同男人對完話,眼看著男人走遠了,她從樹後走出來,站到了郝正義的麵前。
“你有把柄在他手裡?”林蔓開門見山地問。
郝正義漲紅了臉,支支吾吾道:“我……我和車間的一個女……”
話到一半,郝正義說不下去了。他覺得太丟人,沒臉對林蔓說。
林蔓輕歎了口氣,幫郝正義把話說完:“你被那個男人撞到現形?還是他和那個女人仙人跳,拿住你了?”
郝正義道:“他們說了,要是我不依他們的要求,就要去公安局告我強/奸。”
林蔓道:“他們一定留下了你的什麼東西當罪證吧?”
郝正義驚愕不已:“你怎麼知道?”
林蔓不屑地笑:“玩兒仙人跳,手段把戲無非就是那幾種。”
未免郝正義麵上掛不住,林蔓就不把郝正義留在人家手裡的罪證說出來了。
類似這樣的把柄,一定是最貼身的那樣。
“他們越來越得寸進尺。我口袋裡的錢都快被他們掏光了。你,你有什麼什麼辦法能幫我?”郝正義走投無路,隻好寄期望於林蔓。
林蔓輕描淡寫道:“這種事情嘛!其實很容易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