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蔓吃完晚飯後, 小田叫人進屋收拾餐桌。
一個膀大腰圓的婦女從後門進屋。三下五除二地, 她將一桌子的餐盤碗碟摞疊起來。臨走前, 她還不忘用手上的濕抹布擦淨了桌子。
在乾淨的桌子上, 小田為林蔓沏了一壺香片。
抿了一口茶, 林蔓說道:“譚叔和譚嬸就沒想過什麼法子?總不能讓這孩子一直拿他們當仇人下去吧!”
小田搖了下頭, 擺手道:“沒用了, 多少人苦口婆心地勸這孩子,一點都說不通。現在, 譚局隻求她能少惹事, 就算讓他們夫婦兩省心了。”
林蔓道:“她還是個孩子,能惹出什麼事啊!”
小田冷笑:“你不會以為,她偷錢就這一次吧?”
“難道以前也有過?”林蔓忽然想起,秦峰同譚嬸談話時, 曾談到譚麗學校的老師時不時會到家裡告狀。
小田道:“以前我們不在江城時,譚麗就總是偷錢了,起先是偷家裡, 後來是偷同學。學校校長要不是看在譚局的麵子上,早就讓譚麗退學了。”
“你們以前在哪裡?”林蔓道。
小田道:“之前一直在外省的C市。”
“C市?”林蔓喃喃地念叨了一句。
林蔓本能地有了聯想:高毅生出事的地方不就是C市嗎?
轉而一想, 林蔓又覺得自己多慮了。
C市有那麼多大小乾部,哪兒會那麼湊巧,譚局會和那件事掛上關係。
不知不覺間, 茶喝了大半壺。
林蔓和小田聊了一通旁的閒事,話題最終又回到了譚麗的身上。
小田道:“這兩年,譚局也想過把譚麗送進寄宿製學校, 但是……”
林蔓道:“但是譚嬸舍不得?”
小田點了頭:“到底是一手帶大的孩子,她不忍心。”
夜越來越深,茶喝完了後,小田便回房休息了。
林蔓睡了一下午,一時還沒有睡意。她踱步到書房,從頂架抽出了一本《茵夢湖》。
《茵夢湖》是一本藍色封皮的書。1951年出版,人民文學出版社。書被林蔓抽下來時,一張黑白色的老照片從書頁裡掉出來,落在了地上。
林蔓彎腰拾起照片。
因為陳舊的緣故,照片的底色已經泛了黃。
在照片裡麵,有一對夫婦和一個年輕女孩兒。女孩兒站在夫婦的中間。林蔓一眼認出,夫婦應是年輕時候的譚叔譚嬸。而至於女孩兒,則長著跟譚麗一樣的眉眼。在她的眼中,閃爍著一股子天真又叛逆的光。
林蔓暗道:這就是譚麗的母親吧?
林蔓莫名覺得譚麗像極了她的母親。不光是容貌上的相似,譚麗骨子裡的反叛與幼稚,興許也是來自於她母親的遺傳。
回到房間後,林蔓斜倚著床頭,看書到後半夜。
床頭有一盞夜燈。夜燈的光亮不強,隻能勉強照到燈下的一片。
整間屋子,大片被籠罩在幽暗之中。
林蔓看一會兒書,看一會兒窗外。
隨著夜色轉濃,窗外的天幕由藏藍色變成了黑色。
黑色的幕布上飄起了潔白的雪花。
不知不覺間,林蔓放下了手裡的書,出神地望著窗外。
一種不可名狀的預感在她的心底油然而生。她感到將會發生什麼事,又或是來什麼人……
咚!
一枚石子打上了窗戶。
林蔓回過神,看見又一枚石子飛上窗戶。
咚!
林蔓趴上窗台,打開窗戶,向樓下探望。
站在樓下,秦峰仰頭望向林蔓房間的窗戶。當看見窗子被推開,林蔓的身影出現在窗口,他衝著樓上的林蔓揮了揮手,笑得一臉孩子氣。
林蔓奔下樓,衝出門外:“怎麼不進來?”
“我來看看你,馬上就走。”秦峰笑道。
秦峰的身上落滿了雪花,臉頰凍得冰涼。每說一句話,都會吐出一口白氣。
“你那邊的事還有多久好?”林蔓抬手撣落秦峰肩上的雪花。
秦峰道:“快要收網了,最晚下個星期就接你回去了。”
話罷,秦峰看了一眼手表,轉身開門上車。
“譚叔譚嬸都去省城了,現在家裡就我和譚麗兩個人。”林蔓跟在秦峰身後,看著他上車。
坐上車,秦峰搖下了車窗,皺了下眉:“譚麗這孩子……”
說話間,秦峰發動了引擎,調轉了車頭。
當再次開車到林蔓身邊,秦峰透過車窗說道:“你彆管那孩子。她連她親外公外婆都管不了。這段日子,你就先忍一忍,我這裡事情一好,馬上來接你。”
話罷,秦峰踩了一腳油門,加快了速度,駛出了道路儘頭的大門。
站在雪地上,林蔓看著秦峰的車子開出大門,轉身進門上樓。
回到房間,她徑直鑽進了暖烘烘的被窩。
被子上的《茵夢湖》落在了地上,她聽到聲音也懶得撿。因為困意突然襲來,她舍不得放棄這好不容易來的睡意。
林蔓很快進入了夢鄉。
一覺無夢,當她醒來時,天已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