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林蔓欲言又止, 思量要不要提徐飛。
秦峰轉頭偏向林蔓, 認真地聽她說話。
林蔓頓了一頓,還是問了出來:“你知道市政廳的徐飛嗎?”
秦峰道:“鼎鼎大名的徐秘書,怎麼會不知道?”
轉過身 , 林蔓眼放亮光地問秦峰:“你不覺得你們長得很像嗎?簡直就是一個人。”
莫名的, 林蔓也不知道此時此刻她興奮個什麼勁,就好像是她心裡暗暗期待一件事已久, 突然成了真,她一下子激動了起來, 急著想要證實。
秦峰道:“以前馬隊長的愛人鄭大姐提過, 我也懷疑過, 可是後來細想, 這又是不可能的事。”
林蔓道:“為什麼?”
秦峰輕笑:“你以為身份這種東西是兒戲嗎?不管從哪一個角度分析, 我和他要想同時維持那兩個身份, 都是非常困難,甚至是不可能的事。”
“那倒是!”林蔓承認道。同一時間,她忽然又有些為秦峰的另一個人格不是徐飛而感到高興。隱隱的,她心裡有一些失望的情緒在蠢動。她不願意承認這一點, 有意將它忽略了。
親昵地挽著秦峰的胳膊, 林蔓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也不知道你另一個人格是做什麼的。”
秦峰笑道:“可能是肉聯廠的工人。”
聞了一下秦峰的脖頸,林蔓搖頭道:“不可能,你身上沒肉腥味。以前我住在趙叔家時,他女兒就是在肉聯廠上班,雖然她隻是一個出納, 但她的身上還是總有一股子的肉腥味兒。”
秦峰道:“又或者,我會是哪個工廠的車間工人。”
環著秦峰的脖子,林蔓笑說道:“不像,你身上沒有油漬味兒。”
就勢把林蔓摟在懷裡,秦峰笑道:“再或者,我也有可能是個廚子呢!”
“這倒是不錯,要是將來家裡不行了,起碼你總能管我個溫飽。”林蔓調笑道。倚在秦峰懷裡,她腦子裡不斷地浮現秦峰各種其他的形象。
他不戴大簷帽了,會是其他什麼樣子?
穿人民服?中山裝?甚至是醫院裡的大夫?突然間,徐飛戴金絲邊眼鏡的樣子不經意地鑽進了林蔓的腦海裡。林蔓輕輕甩了下頭,將不適時地闖到她眼前的徐飛趕了出去。
解開上衣領扣子,秦峰走進衛生間洗澡。
林蔓懶懶地歪躺在沙發上,腦子裡還在胡思亂想秦峰的事情。將來怎麼辦呢?總這樣糊裡糊塗地下去,好像也不是回事。
拎起暖瓶,秦峰倒熱水在臉盆裡:“將來要是碰……”
聽到秦峰說話,林蔓起身走去衛生間,倚著門框認真地聽他講。
秦峰道:“要是碰到好一些的醫生,我就去看一看。”
林蔓點了下頭,又道:“還有,我們最好還是找到你另一個人格的身份。”
秦峰擰了一把毛巾擦臉:“你說,會不會我另一個人格並沒有其他身份,這也不是沒有可能。或許,這樣才更說的通。畢竟,身份始終是個大問題,沒那麼容易糊弄過去。”
“可是,你怎麼解釋這段時間裡,你去了哪裡?”林蔓疑惑道。
洗完了臉,秦峰倒空了盆裡的水,順手把毛巾搭在盆上:“那倒是,我這段時間總不會不吃不喝吧!”
就好像是一個無解的難題,林蔓和秦峰對於秦峰的另一重人格,無論從哪個角度分析,都會拐進一個死胡同裡。
當一切洗漱完畢,林蔓和秦峰躺在床上睡下,關熄了床頭上的台燈。屋子裡陷入到一片黑暗裡。
驀地,林蔓對秦峰的另一個人格又有了一個推測:“你說,你那另一個人格會不會也結婚了?”
秦峰本來困得不行,林蔓一句隨口的問題,驚得他立刻清醒了:“不會吧?”
林蔓認真分析道:“很有這個可能,按你這個年齡,就算沒有結婚,也該有個準備結婚的對象吧?”
同一時間,林蔓和秦峰都覺出了不對勁的地方。
是啊!要是另一個人還有一個身份,那麼他也很有可能還有另一個家庭。
同事,朋友,領導,親戚,妻子,甚至還有孩子……
一陣沉默之後,秦峰輕聲道:“要不然,我們還是先這樣算了。”
想了一想,林蔓恍然覺得掀開秦峰第二個人格的身份,興許會是掀開了一個大麻煩。
“嗯,還是等以後再說吧!”林蔓讚同道。
林蔓和秦峰同時產生了一個念頭,有了一個默契。他們都覺得,一切還是先維持現狀的好!誰知道將現狀戳破了,眼前的平靜還能維持多久。
之後,林蔓和秦峰再沒說話。他們兩人,一個側過了身,看著青色窗簾上的暗影失神,另一個人仰麵躺著,出神地望著天花板。
床頭櫃上的鬨鐘滴滴答答地響。
不知不覺中,林蔓睡著了。之後不久,秦峰也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林蔓和秦峰再沒提過一句前晚聊的事情。
生活,一切如常。
開春後,輪渡碼頭恢複了航運。
秦峰還是每天搭輪渡去江南上班。
五鋼廠也重新開工了。
開工第一天,五鋼廠全廠進行了一次徹底的大掃除。
供應科還是同以前一樣,女職工擦門擦窗,男職工掃地拖地。
有人沒有在大掃除的人員裡看見小郭,好奇地問旁人:“怎麼回事,今天才第一天上班,那個小郭就躲懶請假了?”
一個稍微知道內情的人說道:“小郭好像被外派出去了,前天我看見他家人送他出門,他愁眉苦臉地拎著一個編織袋。”
“怎麼?他這麼快就失寵了?”一人忍不住嘖嘖道,世事轉化之快,讓他有些應接不暇。誰能想到,前日裡還是王科長麵前大紅人的小郭,一開春就被發配去做外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