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遠指了下前方的空地:“我們就去那裡吧!”
空地的邊上有幾個石製的長條凳。
隨便擇了一個空凳子,林蔓和林遠一起坐下。
指著空地上一個紮辮子的小女孩兒,林遠對林蔓說道:“還記得嗎?我離開的時候,你也就是那麼大。”
順著林遠所指,林蔓看了女孩兒一眼,女孩兒至多不過四五歲的年紀,頭上紮了兩個辮子,正蹲在一處,手拿一根樹枝玩地上的螞蟻。
林蔓冷冷道:“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都不忘了。”
林遠道:“我一直都記得,那個時候我給了你一塊糖,在你……”
林蔓冷笑了一下,主動接過林遠的話,繼續說道:“趁著我剝糖紙的時候,你走了,我剝開了糖紙,吃下了糖,當我再次抬頭時,你不見了。”
林遠道:“其實,我也不忍心這樣。我沒想到……”
林蔓懶得聽林遠解釋,再次打斷了他的話道:“你知道嗎?從那以後,我就特彆討厭吃糖,尤其是你給我吃的那種糖。一看到那種糖,我就想吐。”
話罷,林蔓起身離開,再不看林遠一眼。
衝著林蔓的背影,林遠由衷地說道:“我要怎麼做,你才能原諒我?”
站停了腳步,林蔓回頭看向林遠:“除非到一種時候,我才會原諒你。”
林遠道:“什麼?”
林蔓笑道:“等到我不再是我了,不再是林蔓的時候。”
林蔓走了,她以為林遠會追上她,她甚至在心裡打好了奚落林遠的腹稿。
然而,林遠並沒有追上她。
走出去一段距離後,林蔓放慢了腳步,回頭向空地看去。
隻見林遠依然獨自一人坐在石凳上,出神的看著那個紮辮子的女孩兒,若有所思地想著什麼。
恍然間,林蔓的腦海裡浮現出了當年父親離開時的一幕。
那一天的陽光很好,父親將她從家裡帶了出來。
比起母親,她一直更喜歡父親,也和他更親近。每每看著父親離開,她都會舍不得地大哭大鬨好一陣子
父親拿了一塊糖給她,問她道:“小蔓,你最想吃什麼樣的糖,爸爸去給你買。”
她一邊低頭剝糖紙,一邊奶聲奶氣地說道:“我想要那種有一圈一圈彩虹的棒棒糖。”
小孩子的話總是特彆的多。
好像大開的閘口一樣,一講起來就沒完沒了了。
對於想吃什麼樣的糖,林蔓進行了一番特彆詳細的描述,生怕父親買錯了。
她說的津津有味,聚精會神,以至於連父親走遠了,她都沒有注意到。
當甜甜的糖味融在口中時,她抬起了頭,驟然發現父親不見了。
遠遠的,他隻剩下了一個模糊不清的背影,在燦爛的陽光下,被風一吹就不見了。
第二天上午,五鋼廠又開動員大會。
林蔓和王倩倩坐在台下,百無聊賴地聽了一會兒吳主席講話,又聽了一會兒副廠長做報告。
當主持人說有請王專員講話時,王倩倩忽然眼光放亮,同周遭的人一起鼓起掌來。
林蔓隻心不在焉地拍了兩下手。
一邊聽著台上父親的講話,王倩倩一邊向林蔓不住地炫耀:“怎麼樣?他是不是比副廠長和吳主席強多了。”
林蔓輕笑了一下:“嗯,算是吧!”
“對了,你的父親是個什麼樣的人?”王倩倩忽然想起林蔓從沒提過她的父母。
林蔓苦笑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說道:“我的父親是一個騙子。”
“你的父親是詐騙犯?”王倩倩訝異道。
林蔓重重地點了下頭:“沒錯,他是天下第一字號的詐騙犯。”
王德生講完了話,又在台下一眾人的熱烈掌聲裡走下台。
林蔓瞥了一眼身旁用力鼓掌的王倩倩,挨近她低聲說道:“你的辭職手續辦的怎麼樣了?”
王倩倩皺眉道:“也不知道人事科怎麼辦的事,到現在都沒弄好。”
林蔓道:“你什麼時候去省城?”
王倩倩道:“本來是明天早上,但是我爸單位裡有些急事,今天晚上就要趕回去了。他讓我跟他一起走。”
林蔓道:“那你的辭職手續怎麼辦?”
王倩倩道:“實在不行,就讓這邊的人慢慢辦唄!反正我又不急著再找單位。”
於王倩倩而言,怎麼說都是跟王德生去省城更重要。
林蔓道:“要不然這樣,下午我們去一趟廠委。我幫你找人問一下,看那個手續到底怎麼回事。“
王倩倩笑道:“嗯,那好,順便我也把推薦你當科長的報告交上去。“
林蔓嘴角浮起了一抹輕笑,意味深長。
王倩倩不知道,在林蔓的心裡,全然是另外的一番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