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阿!暖!你又在辦公區吃肉包子!”
秦貓背著包進來就看到張梅扭曲著臉喝罵,歎了口氣,她上了半個月的班,這種場景也經曆了半個月。
這兩人一個是覺得沒到上班時間,吃什麼是她的自由。
一個是覺得在辦公區吃味道重的食物就是沒有公德心。
不止是在這件事上,其它地方上也是水火不容,針尖對麥芒,經常為了一點小事吵的不可開交。
秦貓無視這兩人劍拔弩張的氣氛,淡定的打過招呼用抹布擦拭自己的桌子。
她這個工作,清閒的時候能閒的人數地上的螞蟻,忙起來的時候也能讓人焦頭爛額。
堂內掛鐘8點鐘準時報聲,經理打開店門,在外焦急等待的顧客們一窩蜂的擠進來,找到各自想買東西的櫃台前站定,收購處也排了長長的一條隊伍。
“同誌,請問收雞蛋是在這嗎?”一個畏畏縮縮的蒼老男聲響起。
“瞎啊?看不到左邊牌子上的字?”張梅火氣還未消,沒好氣的回應。
秦貓趕緊站起來,臉上掛著得體的笑容晃了晃桌子上的收購牌,“同誌,這裡收。”
“噯……謝謝。”
頭上帶著草帽,脖子上掛著汗巾的老漢彎腰對張梅道謝,挑起擔子走到秦貓桌前,放下擔子人遠遠退到一邊,搓著手,臉上討好之意明顯,“同誌,我這雞蛋都是攢了很久的,個頭包準大,您驗驗。”
生怕城裡人覺得臟,又加了一句,“您放心驗,孩兒他娘都擦乾淨了。”
秦貓早聞到從老漢身上傳來的汗餿味兒了,估計老漢也是知道自己身上難聞才放下擔子就遠離她,心下微酸,人人嘴上都掛著勞動最光榮,可對著這群最光榮的人,大家行動上卻是嫌棄居多。
秦貓掀開擔子兩邊籮筐上的草蓋,裡麵的雞蛋確實如老漢所說,圓潤飽滿,紅紅粉粉的蛋殼表麵擦的乾乾淨淨,不見一點雞屎,墊著麥秸杆擺放的整整齊齊。
小心翼翼的揭開厚厚的麥秸墊,每一層都是如此。
清點了下數量,秦貓誇讚,“同誌,您家的雞蛋真不錯,個頭這麼大的可不多見。”
老漢咧著嘴笑的很是自得,“我家娃兒為了這幾隻雞,漫山遍野的給它們抓蟲子吃,有時候還省下口糧喂它們呢,等賣了錢就給娃們買點糖甜甜嘴。”
秦貓心下感歎真是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同誌,您的雞蛋質量上乘,按一等品質算,單價7分錢一枚,您看行嗎?”
老漢聽不懂單價不單價的,但是聽懂了一個能賣7分錢,笑的更開心了,連連點頭,“行行行。”
寫下收據,吹了吹上麵未乾的筆墨,秦貓對老漢道:“一共是68枚,單價7分,總價4.76元,您核對下,要是沒錯,您來這裡按個手印。”
“沒錯沒錯!”老漢早在心裡算過幾次了,咧著嘴按了手印,抖著手一遍遍的數著到手的毛票,原本以為能賣到6分一個就不得了了,哪想到竟然賣到了7分的天價。
抽出扁擔,見秦貓拖不動籮筐,還幫忙把籮筐搬到過道,不敢受秦貓的感謝,樂滋滋的握著扁擔離去,心裡想著今兒個賣的錢多,得再給孩子們買點米花糖。
接下來的幾個都是賣農產品的,趁著剛完成一筆收購,秦貓抽空端起陶瓷缸喝了口水,潤潤喉。
“同誌,賣知了殼。”低沉略帶沙啞的男聲傳來,來人把一大包蟬衣放在桌子上。
“好的,我先驗……”抬頭看到來人後,秦貓剩下的的話憋在嗓子眼裡,半天紅唇輕啟,吐出一個字,“下。”
眼前的人站的筆直,年齡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清臒的臉上,五官深邃,劍眉星目,平顴骨高鼻梁,唇線分明的薄唇此時緊緊抿著,補丁累累的灰色衣褲也掩不住這身亦正亦邪的氣質。
不是丁酉又是誰?雖然她隻見過因傷痕而麵目全非的丁酉,但這世界上有一種人,哪怕隻是一個背影,你也能從人群中認出他,因為他被你鄭而重之的放在心上。
丁酉也在偷偷的瞄著秦貓,白色7分袖的圓領棉襯衫,外麵罩著著條藍白條紋及踝連衣裙,裙擺搖曳間能看到小巧的白球鞋。
偏分的蜈蚣辮垂在肩側,露出粉嫩略帶嬰兒肥的鵝蛋臉,挺翹的鼻尖上滲出細密的小汗珠,此時小姑娘咬唇垂眸,長翹的睫毛在眼瞼上投出兩道扇形的陰影,隨著呼吸輕輕顫動,像羽毛一樣輕輕的、一下下的搔著他的心尖。
“撲通、撲通。”他能聽到胸腔裡的心劇烈的跳動聲。
他明明和張大姐早已達成了某種默契,也已親手掐斷了自己不該有的念頭,可是從人頭攢動的人群中看到她,腳下還是不聽使喚的拐到了她的桌前。
檢查過後,秦貓把蟬蛻放在盤秤上的盤子裡,撥動了兩下稱針,稱重後,頭也不抬的道:“一等品,四斤七兩。”
“你要不要再稱一遍?”
現下正是生產隊裡下種的忙碌期,隻要不是癱瘓在床的,都必須出工,他自然也請不來假,直到昨日播種完畢,才請了半天假,背著攢了半個多月的知了殼連夜趕來城裡,為了心中有個數,他還特地借了老隊長家的杆秤過秤,一大包隻有三斤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