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院。
最近一個關於明大佬的習慣廣為流傳。
她喜歡在每月初出去整整一天。在那一天中不接受任何聯係,安靜得仿佛消失在這個世界。
眾人將那一日稱作獨有休息日。
月初,東部某片海域內。
蔚深、一望無際的海水倒映藍白蒼穹,長長破水聲極速劃出兩道淺藍波紋,搖曳銀光忽而破水而出。
嘩啦——
纖長勁瘦魚尾流暢劃破半空,長鰭飄紗般蕩漾又泛出尖銳利芒。
明朝雪輕盈躍出海麵,瞳孔豎起瞬間變幻色澤,虹膜帶上細碎的銀。
她撲騰海水靈巧伸了伸腰,摸摸淡金衣裳上同色的章魚。
“還是這邊的水最舒服。”
明朝雪躺平望向無邊無際的藍天,輕笑和章魚評價,“南邊的有點熱、西邊的偏厚重。這裡對我來說正正好,”
對其他人則是偏冷的涼意。
噗噗。章魚揮舞細細觸腕,指了指後邊的方向。
“你注意到了?”明朝雪莞爾,海藻般濃發披散肩頭,手指抬起抵在唇前低聲,“魚要上鉤了。”
她甚至不需要往後看,無處不在的風已經帶回遠處的信息素。
激動、緊張、興奮、貪婪、還有一絲絲愧疚稍縱即逝,為她清晰勾勒出情緒的盛宴。
從她離開研究所的一刻,就有人一直等著、遠遠的追她到這個位置。
到他們的埋骨之地。
“真不知道他們想等到什麼時候,居然能躲過心靈感應。”
明朝雪放鬆浮在海麵上,任由波濤推動四處遊蕩,好似嬰兒床般舒適讓人昏昏欲睡。
大家一直猜測經過重重排查的研究所裡依舊有臥底。
林斯言能感受一個人的內心,徹底覺醒時聽說甚至能察覺出意誌不堅定者的心音。揪出過幾個明麵上的叛徒,可惜最沉穩的總是埋在最底下。
正好借這個機會一次排清。
明朝雪想著想著眼眸微閉,被冰涼涼觸腕貼在臉上是才眨眨眼醒來。
對方的攻擊開始了。
這是遠程揮發了專門針對她的藥劑?
明朝雪輕輕“噓”一聲,摟住懷中軟綿綿的小小隻章魚,不動聲色傾聽船隻破開波浪的鋒利浪潮。
粗重大網落下,在歡呼喜慶的爆發響起時她睜開眼。
麵前是一艘熟悉的船舶,塗滿了屬於研究所的標記。
真是光明正大,膽子肥到這個地步。
整個人落在大網中的明朝雪笑讚了一聲,倚靠在粗厚繩索上輕輕甩了甩魚尾,流暢銀色鱗片寶石般閃爍。
她在半空中淡淡望向前方。
都是熟人。
在一個個金發碧眼的高鼻梁熟麵孔裡,坐輪椅的杜盛裴和微隆腹的寒幼瑰很是顯眼。
“神跡啊、這就是神跡——傳說中長生不老的人魚!”
領頭的金發毫不掩飾讚歎,細細觀察璀璨的墨發銀尾,大跨步邁前。
“我特意為你學了華語,你就是造物者的奇跡。請不要再呆在愚昧和平的夢境裡,和我們一起統治未來吧。”
“看!”
在沒有回答的安靜中,高大領隊露出森森白牙一笑,指指旁邊格格不入的兩個黑發深情傾訴。
“他們和你關係最親密的人,我們特意研究了他們的血液,雖然普普通通但也有方向。可以好好招待你的。”
“頭兒,要抽血的話給我來抽吧。我很想試試手。”
“這兩個沒用的垃圾,枉費我們特意撈人。明明和天選者關係近卻怎麼刺激都沒能覺醒。真是廢物。”
其餘幾個粗壯的人都歡呼了起來,有人甚至一腳踹到杜盛裴輪椅上哈哈大笑。
向來是天之驕子的杜盛裴臉色一下子陰鬱,卻握拳忍住。旁邊的寒幼瑰更是瑟瑟發抖低頭蜷縮。
這個關係看上去和前世差多了。
明朝雪偏偏頭濃發滑落,遮擋住泛銀眸光打量船隻。
前世他們可是“親密無間”的合作者、至少是相互抗衡。沒想到今生自己還沒出手,命運之子都淪為實驗品了?
怪不得他們臉色差成那樣。
“Abbott。”明朝雪徑直開口喚出熟人名字,音色清越好奇,“你用他們做過實驗?”
船舶上的歡聲笑語一頓。
眾人不可思議抬頭,藍色眼睛裡都是詫異,為這精準叫破頭領身份而驚愕。
領隊Abbott瞳孔收縮心臟猛烈一跳,旋即嗬一聲笑了起來,展開手臂虛虛擁抱落魄在大網中被抓住的美人。
“這就是最強覺醒者的能力嗎?”
“沒錯。為了能好好招待您,當然要先用他們試試手。可惜是兩個不中用的廢物。”
Abbott長腿一邁狠厲踹到輪椅上,彬彬有禮邀請。
“兩位猶大,來和神跡說說話吧。她聲音真動聽,不是嗎?”
杜盛裴臉色蒼白中又泛著鐵青,死死攥緊拳頭不語。
旁邊的寒幼瑰不敢不從,連忙起身,“明朝雪。”
她音色發顫叫出人生中夢魔的名字,看向前邊瑰麗魚尾,一捂肚子忽而感到快意冷笑。
“我和盛裴在一起了,我最後還是和他在一起,你……”
“?”明朝雪稍稍偏頭,好奇注目裡是淺淺的淡漠。
她明明中了陷阱落在大網中,偏偏骨子裡輕傲地像盤踞寶石高位,居高臨下審問臣民。
寒幼瑰的話說不下去了。
她本來想用杜盛裴刺激麵前的人,可對方明顯不放在心上。莫名低人一等的認知讓她臉龐漲紅。
“嗬嗬。”寒幼瑰手放在腹部,靠近杜盛裴。
“我懷孕了,我會有孩子。而你,你會一直在實驗室裡困到老、困到死、永遠困在裡麵困一輩子!”
杜盛裴麵上不加掩飾對身邊人的厭惡,手掌卻還是輕輕安撫地放在微微隆起肚子上,終於抬頭。
“明朝雪,我知道之前是你救了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一向英俊的臉龐盛滿落魄,話中帶著愧疚。
“我現在有了孩子,需要未來需要你——你就救我第二次吧。”
長長清風穿越海麵,被沾染上蔚藍色澤席卷淡淡的涼。
明朝雪稍稍後仰靠在繩索粗厚的大網上,眼眸半垂望向下方的人,清冽音色如酒又如冰好奇。
“我為什麼要救一個豬狗不如的東西?”
杜盛裴手心一下攥緊,咬牙不語。
“懷孕?”明朝雪虹膜泛上一層淡淡的銀,瞥過寒幼瑰肚子,定定望了兩眼,“沒有啊。”
“並沒有生命育發的氣息。”她近來催發過許多生命植被,兩相比較下篤定瞥向臉色徒白的寒幼瑰。
“假性懷孕。你應該早就知道的。”
悅耳音色在海麵上流淌,又如同轟然雷霆再次震徹杜盛裴腦子。
他一點點轉頭,看向慢慢後退眼眶又開始泛紅的寒幼瑰,連暴怒都變得無力。
“一次、兩次、三次、最後了還在騙我?死性不改——嘔。”
一口暗紅血液從內火燃燒的杜盛裴口中湧出,滴滴答答落在甲板泛出腥味。
“盛裴!你沒事吧”寒幼瑰沒想到一個照麵就被點破真相,大驚中哭著撲上前哽咽,“我也沒辦法啊,我隻是想呆在你身邊。”
一開始她眩暈頭疼真的以為是懷孕,也是因為孩子才能被杜盛裴養著。
直到後麵才發現自己隻是重大壓力下的假性孕,那時已經騎虎難下不得不塞東西假裝。
“我在這世界上已經沒地方去。我就隻有你了,我們以後會有很多孩子的。”
寒幼瑰急急寬慰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狠狠推到一旁,手臂摩挲地麵哎喲痛呼,含淚抬起眼對上一雙寫滿厭惡的深紅視線。
“彆碰我。”
杜盛裴又慪了一口猩紅,反反複複擦拭被摟過的手臂,深惡痛絕,“我寧願死都不會和你有孩子。
“你真讓我惡心,我看到你就想吐。這輩子我都不想再見到你。”
他不再是先前那番暴怒,隻有難以抑製的憎惡鄙夷,讓寒幼瑰心底發涼茫然無措,想嗚咽都哭不出聲。
明朝雪眼眸眨了下,銀光在長睫裡若隱若現。遍布寶石般銀鱗的尾巴輕輕搖曳,漠然注視這出慘劇。
啪啪啪,鼓掌聲響起。
“這就是傳說中塞壬的口舌?一句話就能讓情侶反目成仇。”
領隊Abbott不吝讚賞,完全沒在意爭執的杜寒,眼睛直直放在明朝雪身上疾聲命令。
“來,快把我們未來的瑰寶接上船。我已經迫不及待要和她接觸了。”
兩邊健碩的手下捧場哈哈大笑,繃緊結實手臂就要拉起大網。
咯吱、咯吱。
明朝雪毫無動作,大網也一動不動,宛若定格在半空。
手下們緊繃用勁,額頭汗水隱隱冒出,麵前美輪美奐的場景卻毫無變化。
Abbott敏銳察覺到問題,一腳踹開兩人自己上前拉扯。機械卻好似失靈,不知何時遍布一層霧蒙蒙水珠。
莫名危險降臨。船舶上興奮了一整場的人終於醒悟不對勁,連杜寒兩人都傻愣愣望向高處。
他們終於發現“不小心中藥被網住的人魚”瞳孔泛著非人的銀,打量他們的視線從頭到尾都沒變過。
那是屬於狩獵者的居高臨下。
海麵上一直流淌的風在這瞬間停滯。
安靜四溢。
明朝雪靜靜注視這一整船在前世就熟悉的人,玩味的好奇充盈淺眸,能清晰感受到船板上泛發的每一縷恐懼驚愕。
天地間仿佛隻有她的音色回蕩。
“你們就沒發現,這一路過來周圍都沒其他船隻嗎。”
濃墨卷發的美人倚靠在大網上,像是盤踞高高王座,絢爛綺麗銀寶石鱗片閃耀。
明朝雪抬起一根手指,柔美音腔中好奇依舊。
“是什麼,給了你們勇氣,敢在大海上對人魚出手?”
蔥白指尖輕輕一劃。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