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島試煉後,天師界掀起軒然大波。
一是巫家下屆繼承人勾結外賊叛變潰逃,家族大亂。
二是明家家主明朝雪在絕境中修成傳說中的純靈之體,崛起在望。
一道道公告令飛花般散落四地,驚起嘩然一片。
明宅。
明朝雪眼眸一閉,身體還留在床榻上,靈魂悠悠然飄起。
“姐姐?你成功了嗎?”明瑤光身上還籠罩一層薄薄紫氣,擔憂望著半空正試圖尋找,就感到手腕被一觸。
“靈魂出竅成功了。”
和之前強行被拍出身體不同。這次是定魂珠加純靈之體,讓她行動能力都不再受限製。
明朝雪用定魂珠的氣息包裹住雙手,觸碰妹妹手腕傳導聲音。
“你好好在家吸收紫氣。我在幽靈界還有事要處理。去去就回,不必擔心。”
明瑤光隻得點頭,取了薄薄被褥給姐姐沉睡般的身體蓋上,狠心轉頭開啟修煉。她不想再體會第二次沒有力量失去姐姐的痛苦。
無形的風穿梭卷起垂簾,隱隱帶來遙遠喧囂。
明朝雪瞳孔跳動金紅火焰,燃出眼前五條主要的因果線,往下一扯。
咻。
光影霎時交錯變化,碧藍蒼穹化作霧蒙蒙高天。
明朝雪還沒睜開眼睛,就聽不斷喧囂的嘈雜聲一遍遍回蕩。
“他們躲到哪裡去了?怎麼一點蹤跡都沒有。”
“剛剛中了一擊肯定躲不遠。快找找,找到了我們抓去領賞。”
將要舒發一口堵了許久惡氣的振奮聲音在一個個靈口中回蕩。
飄飄忽忽的身影四散。
“居然將邊界又破壞。要不是尊上長年沉睡哪裡輪得到他們作威作福霍霍我們?”
“反正將軍也自跳火山口重傷閉關,沒了職位不用再管他怎麼想。抓她入獄!”
看來魔將受了不少的傷。
靈魂狀的明朝雪了然揚唇,細細聽自己之前那一大番動靜留下的變革,順泛紅因果線望向遠處一個小土包。
她輕飄飄蕩漾過去,就見正灰頭土臉蜷縮的兩人。
巫九星看上去已經是進氣多出氣少,手掌死死攥著一個碧色小珠,軀體各處傷痕累累。
“你、不是自稱幽靈界公主……?”
他吞吐半餉才將這句話說出口,斷斷續續中透著無法理解的疑惑和惱火。
就是因為這個話他才拚著命穿梭邊界,可怎麼這裡的靈一看到他們就喊打喊殺的?讓他又接了一擊重創。
這難道就是幽靈界對待公主的方式??
“嗚嗚嗚我也不知道啊。”
棉軟軟淚水盈眶,頭一次在幽靈界這麼狼狽逃命。
自己的確是“公主”啊,魔將一直這麼稱呼她。其他靈也一直聽她的命令,怎麼突然就不是了?
棉軟軟眼睛一亮,恍然湧起答案,“是魔將!”
她想起最後一次和魔將的見麵,抽抽噎噎恍然。
“魔將一直喜歡我,他不願意我去人間界找你,所以剝奪了我的身份嗚嗚嗚。肯定是這樣。”
魔將?巫九星首次聽到這個陌生稱呼,氣都要喘不上來。
飄飄渺渺的明朝雪看出巫九星的虛弱。
在接二連三衝擊之下,他的身體已經要撐不住了。如果再加一點點攻擊,就會全麵潰敗。
明朝雪微微一笑,雙手合掌十指交錯,好心念咒送對方一程。
召風術。
哐當。
細微的風吹刮路過,“不巧”卷動土包上方一個交疊石塊。
石塊吧嗒落下,不偏不倚正正好擊中巫九星胸膛。
巫九星眼前登時一黑。
“男神?你怎麼了不要嚇唬我嗚嗚。”棉軟軟手足無措哭泣,哭聲尖銳地將昏沉的人都要刺醒。
“閉、閉嘴!”
巫九星生怕外麵的靈聽到聲音,感應到自己身體重大損傷都要留不住魂魄,耳邊好似湧起一個恍恍惚惚的聲音。
在反反複複模糊強調中他不由跟隨重複,“冰……魄花?”
“冰魄花?我知道。”棉軟軟急急接話,一拍手有了主意,為心愛男神勇往無前。
“魔將那裡有可以鎮守身魂的冰魄花。你等等,我這就去為你取來。”
明朝雪滿意收起感應低語,縱身跟著用衣布裹臉的棉軟軟往前飄蕩。
許是棉軟軟在幽靈界從來作威作福,這番從來沒有的狼狽模樣讓她一路躲躲閃閃最終成功溜入魔將府邸。
魔將府邸如今是被強行搬空的荒蕪,從前精美器具已經一空如洗。
棉軟軟看都不看外麵破破爛爛的一堆,直奔最內側沒被發現的密室,歡天喜地捧出一個小小盒子就要走。
“軟軟。”
粗糙暗啞的嗓音突然在一大團高椅上響起。
棉軟軟嚇了一跳,仔細一看才發現那居然是渾身上下腫脹發紅,燙過一般的魔將。
“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
魔將有苦說不出。
不知道是哪裡的外來魂魄,對他懷有如此深的惡意,活生生操縱身體從火山裡跳下。
他一開始沒法進入軀體,外麵居然也沒靈來救。等到最後勉強將靈擠入自己體內渾渾噩噩摸黑回府,一切就都是頹敗模樣。
魔將動憚不得,全靠強悍體魄苟延殘喘,甚至聲帶都無法自如出聲。
直到感受到冰魄花氣息才稍微蘇醒。
“把、花,給我!”他艱難一字一頓,燙得發泡的眼裡全是求生渴望。
棉軟軟立即捂住盒子後退一步。
“不可能。”她想也不想馬上搖頭,感受周身狼狽又恨恨開口,難過不已。
“我在路上都聽說了,是你毀掉我的身份、還要派人抓我定罪!我明明什麼都沒做錯。”
“哼,你真惡毒。我再也不要原諒你,這個花我要去給男神。”
棉軟軟把衣布重新往頭頂一包,留下埋怨的哼哼唧唧後立刻跑掉,根本沒給魔將再開口的機會。
魔將聽到男神二字暴怒至睚眥欲裂。
他對棉軟軟那麼好,就是為了聽棉軟軟召喚才導致軀體被人趁虛而入。
結果棉軟軟最後居然這樣選擇放棄他!
魔將心有滔天怒火,第一次覺得“撒嬌”的棉軟軟居然如此讓人生怒。
偏偏身魂不契合讓他全身僵硬,隻得睜著眼看人跑遠,暴躁到無能狂怒。
一道聲音忽而浮現。
“‘被人看中並奪走身體,是一種榮幸。’”
明朝雪柔和複述對方曾經的話,雙手合掌念咒,在半空中逐漸顯露身形。她露出一個輕笑。
“眼睜睜看著、卻不能操控身體的感覺如何?”
清越音色如春風刮過,將魔將刮了個透心涼。
魔將眼珠直愣愣盯向麵前這個熟悉的微笑——這個在自己身體縱身躍入火山口時如出一轍的笑,心弦瞬間緊繃頃刻斷裂。
“啊——”四肢僵直的魔將從喉口擠出破碎嘶吼。
他認出眼前的人了。
這是當初被自己隨手擠出的人類靈魂。她的魂魄一直不死心在周圍徘徊,是操控占據自己身軀的魔鬼、是從地獄爬上來的複仇者。
魔將驚惶怒氣中隱隱漫出淡淡懊悔,懊悔為什麼要為狼心狗肺的棉軟軟、動了這樣一個可怕的敵人。
可他連一個指尖都沒法控製。
渾身上下是難以忍受的僵硬,甚至沒法操縱自己移開視線。
明朝雪長睫平穩,靜靜打量麵前垂死掙紮、卻連頭發絲都沒動一根的靈體。
她記得前世對方笑得可開心了,為討命運之女的歡喜,毫不顧忌肆意掠奪大片性命。
“生命那麼寶貴。”
在魔將驚恐視線中,明朝雪雙手合並,瞳孔跳躍金紅火光輕聲遺憾,“你們卻不知道珍惜。”
落雷。
轟隆!
絢爛雷霆破開蒙蒙霧氣,重重劈在不得動彈、火冒三丈的魔將身上。
“啊——”淒厲吼叫響起,攻擊力極強的雷霆讓魔將聲帶話語都變快嘶吼,“我要殺了你,扒掉你的皮讓你灰飛煙滅。”
怒火衝天的咆哮嚎叫充盈耳絆。
明朝雪眼也不眨不為所動,雙手合掌再次一並,平靜低語。
落雷。
“啊啊。”轟隆隆雷霆不斷擊落,將不得動彈的身體擊潰出燒焦的肉味。
一道、兩道、三道。
數不清的金光閃爍出瑰麗色澤。
高椅破碎斷裂、歇斯底裡怒吼逐漸聲嘶力竭,又變為懊悔不已的痛不欲生。
“我錯了,不是我要奪你身體。”
瀕臨死亡的驚懼讓向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魔將終於鬆口,一道道毫不留情的雷霆擊潰他無法掙脫的身體。
他從沒想象過自己會如此憋屈地死去。
“都怪綿軟軟。”魔將嚎叫斷斷續續。
皮膚已經在一道接著一道仿佛永遠不會間斷的雷霆中變為焦黑,他深藏的懊悔終究難以遏製顯露。
“放過我——我可以幫你統一人間界、可以和你定契供你為主!”
魔將撕心裂肺發出最後的寶貴承諾,眼珠用儘全力直直往上望,對上一雙淺色眼眸。
那眼眸平靜,仿佛在注視什麼花花草草而不是一個垂死掙紮的人,薄薄冰霜覆蓋籠罩。
這究竟是怎麼一個狠心的人類,是如何一步步策劃到這個極限。
到底有什麼可以打動她的心?
“啊啊啊——”魔將無法理解嘶吼出前所未有的悔意,原本強悍高壯的身軀在雷霆中斷裂為破損抹布。
明朝雪神情毫無波瀾,淺色唇瓣倒映在魔將浮現懼怕的顫抖眼睛裡,吐出從頭到尾無動於衷的兩個字。
“落雷。”
轟隆!
巨大雷霆吞噬所有哀嚎掙紮,一切喧鬨重歸寂靜。
滿地焦黑碎木的地麵多出硬繃繃烏漆嘛黑、不再動彈的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