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連夜傳出大孫子生病栽倒送去醫療所的事，他先前和榮佳二人在大會堂前拉拉扯扯的一幕更被傳開。
安二媳婦早出晚歸沒空管事理事。安奶奶卻是找到佳欣欣結結實實哭訴指責一場，將佳欣欣哭了個進退不得顏麵全無。
本是榮譽下鄉的佳欣欣初到麵子還沒揚出去，就沾了一身腥。
還是學習班讓她挽回聲望。
傍晚，學習班進行得如火如荼。
作為紀律組長的佳欣欣在當眾解釋道歉先前“口誤”後又拿出一本習冊，說是“城裡難得找到的罕見大題”引得眾人心動，又要成立“學習小組”一一劃分。
“你、你、還有你一組。”她讓榮同書坐最前方，給明朝雪指了個最角落的瘸桌爛椅。
勢要將夢境中的原配夫妻拆散。
“中間那麼多位置可以坐，為什麼要坐角落？”被分到好位置的全豔紅指指正中空位，不高興和姐姐分開。
“這城裡最新的學習法子，中間要留著交流。我也是為了大家好。”佳欣欣對大隊長女兒態度柔和，一臉好心詢問明朝雪意見如何。
“我的意見？我的意見是不坐。”明朝雪慢條斯理，“我怎麼沒聽過城裡有這個學習方法。”
“你去過城裡？”佳欣欣忍住嗤笑，就聽啪嗒一聲，明朝雪從布包抽出一本習冊放在桌上。
習冊封麵字體和佳欣欣手裡的一模一樣。
佳欣欣臉色驟變。
“是一樣的習冊。”“欣欣不是說很少見難得？”四起疑惑嘟囔不絕。
“她第一次見麵還說下鄉助人咧，同樣心口不一啊。”前來充數的張建幫腔揚聲。
“我是大隊長封的紀律組長。”佳欣欣連忙搬出權威，隻說自己一直在城、他們常年知青下鄉，“是她沒見識過，城裡——”
“——城裡也不是這樣。”千羨歡邁進時眾人都瞧過去，目光聚集在那張令人印象深刻的臉上，“我，新紀律組長。”
“噢，現在是分兩個組？各看各的分邊咯。我要去大哥這邊。”胖乎乎張建眼明手快。明朝雪第一個舉手示意跟邊，全豔紅果斷撲過去。
一個大會堂分為兩邊綽綽有餘。
有為“最新城裡消息”留在佳欣欣一邊的。佳欣欣因為剛才的話不得不繼續在正中留出大空子，這下位置是真的變擠。
大部分因先前的事看出雙方為人，反正讀書是靠自己讀，也不在乎什麼最新方法，直接選了千羨歡一側。
“他們真傻，欣欣城裡讀書門道懂得多，那邊隻是偶爾去一趟城裡買個書本而已，哪裡有什麼幫助？”有知青低語，憐惜看向另一組、下一刻眼睛瞪大。
組長千羨歡還在從布包取書。習冊不止一本，而是一本一本又一本，居然富餘多人同看。
而明朝雪更是拿出一本寫滿公式的筆記，“先把最基礎學牢，再往深裡學才更好。”
一時間驚喜道謝聲不絕。
佳欣欣一組驟然後悔為了無憑無據的“城裡消息”選這邊。雖然都要靠抄寫，可另一邊明顯可以抄的更快啊。
“我消息靈通，我們組肯定考得更好，我也要考的。”佳欣欣倒是真的鎮定。
畢竟她的預知夢中根本沒有千羨歡。對方肯定隻是一個無名小卒，不足掛齒。
兩邊很快浸入學習，走讀背誦都默契到外側。
大隊長在悄悄看了眼後叫出千羨歡。
等到天色黯淡知青們一位位專門道謝才離開。明朝雪送了全豔紅後依舊留下添加筆記，聽到腳步聲抬頭看到的卻是去而複返的榮同書。
“我，有件事和你商量。”榮同書一整天心神不定，躊躇返回站上高台，看向明朝雪臉沒傷的一側。
他下定決心快速通知，“我們成親吧。”
啪嗒。明朝雪筆一落，為這突如其來莫名其妙的話揚眉笑場，“你瘋了？”
榮同書麵上一漲，也知道話題突然，不得不解釋一點，“最近有風聲，說成分不好的不能高考……”
而明朝雪因為公認的“慘”，是村裡看起來“成分”最好的一個。也是最安全的。
“成親其實對你更有好處。”他一麵氣一麵忍，逐漸優越感十足，“我是最可能考上高考的，保證可以給你一個機會帶你進城。”
明朝雪合上筆跡，莞然。前世正是這個流言讓他急急娶人，還沒有這番“保證”。
一半完好的臉笑起來時越發動人。榮同書也更加自信篤定對方會接受，然後他就看到明朝雪忽而轉向的另一邊黑乎乎臉。
“啊！”對比衝擊太大的黑白雙麵驚得一直避眼的榮同書連連後退。
“我來想想。”明朝雪拂過層層膏藥下快要消失的疤痕。因為當初長期泥濘要大片保養，倒是嚇退一批人。
“成親？一來你看中我在村尾的安靜屋子。二看中我這個免費勞動力。三來看中我的好運。”村裡流傳她靠山吃山的幸運。
“四來，看中我的筆記。”明朝雪手指點在筆記本上發出啪的清脆一聲，淺色眼眸蘊含冰霜掃過。
“而你，你有什麼能力使我答應？幫助我進城？我自己就可以進。一個大學生妻子頭銜？毫無用處。你對我來說一無所有不值一提，誰給你的臉通知結親。”
心中自傲的榮同書萬萬沒想到會拒絕，在刀刀見紅敏銳分析中他惱怒臉燙得要滴血。
“我、我還願意娶你，等日後——”
哐當。
大門從外的推開帶進一陣冰涼晚風。
榮同書本就在淺眸直視中氣得哆嗦，此刻被突然冷風一吹站立不穩從高台邊緣啪嗒摔下。
“哎喲。”呼痛聲不絕。
明明隻是一個短短台階，榮同書卻覺得腳踝是斷了般疼痛，等憤憤回頭看到來人又莫名心虛。
“我正要追求的人，不需要等什麼日後。”千羨歡走近時身軀明顯更為高大籠罩，低頭瞥過蜷縮的榮同書，“我的腿是自己摔的，你的當然也是。滾。”
榮同書驚愕中強忍疼痛狼狽而逃，提到上次“誤傷”的事他壓根沒敢反駁。
大會堂裡一時隻剩下兩個人。
明朝雪撐著臉頰靠在書桌，望著高處的千羨歡，先點了點一旁高高的習冊，“什麼時候買的？”
“傷好的當天。都是高考有關的。”千羨歡走近時無所不答。都是為明朝雪高考的準備。
“他說最近有風聲對人不利？”
“假的，恰恰相反。”千羨歡走到桌前，單膝半跪，“不是不利，是更好。因為那篇報道。”大隊長兩次找他就是因為“風向”更好的轉變、也因此他才能再進村。
報道。明朝雪想起哢嚓嚓拍照的記者，輪到她垂眸看向麵前的人，“你剛剛說……”
“我現在身份好了。”千羨歡抬頭伸出手心，在證明“清白”的第一時間毫不猶豫示忠，“我想和你交朋友。”
明朝雪為這過分樸實用詞撲哧一聲笑出來，問了個為什麼。
分家的果斷、筆記的聰慧、行事的條理視野，千萬的優點堆積在千羨歡心中，他隻說起初見。
“第一次在山上，我看著你一路上山。”他其實早就看到上山的人，看她一路前行，看她在摔落關頭疾速反應。
在對視的第一眼她眼裡盛滿了光。
明朝雪指指自己半邊黑臉，“大家都喜歡長得好看的。”
“沒有人會比你更好看。”千羨歡直直注視像是能看到皮下剔透骨相，“她們右臉都少了一塊黑。”
明朝雪眉眼彎彎，將手指放到麵前平平穩穩一直抬起的掌心。
窗外透入晚霞深深的紅。
紅霞映照村莊，點綴四處，看得佳欣欣眼中冒火。
佳欣欣踢踏石塊，在學習班結束後她不想回知青點，隻在村中晃蕩。
她有些後悔衝動下鄉。夢中情郎沒籠絡穩、住的吃的還是大雜燴的差勁。
懊惱情緒直到她看見兩個扛著“正宗脆餅”攤子的人回鄉。
佳欣欣眼睛一亮。她可知道城裡脆餅賣得火熱，眼看著就是大賺特賺，沒想到賺錢人居然就在村中。
她急急跟上前看到安家時一呆。
“你來乾什麼。”門前的安大寶渾身緊繃。
這位欣姨滿臉厭惡的神情印在他腦海，將幻想美好未來全部打碎。
“正宗脆餅？”佳欣欣打量安大寶，在夢境記憶裡拚命思索。
先前她一心一意全是抱緊榮同書大腿享福，此刻才記起夢中自己會對安大寶好，最大原因就是賺錢秘籍。
大錢啊。
佳欣欣從錢想到夢境與現實的不同，又過渡到明朝雪身上，“難道那個醜八怪也？”
“沒有。”安大寶早就想過，自誇，“她以前是腦子傻，現在不傻了要分家。可也還是傻，分家時由我搶到秘籍。”
就是因為秘籍，他才肯定傻娘沒重生。不然怎麼可能會有人放棄一座金山。
這可是夢境裡怎麼都得不到的秘籍。佳欣欣飛速掃過安大寶臟衣服，“你才剛起步吧？”小本開張還沒能換好衣服。
佳欣欣嘴皮子飛快，“馬上就是城裡節日，東西賣得最好也最賺錢。你做的餅夠多了嗎？原料買的夠嗎？少一點就是少一筆錢。”
安大寶不說話。
他還記著欣姨厭惡自己的真麵目。
“我不碰秘籍。我有錢。”佳欣欣眼睛放光。她的確有一些錢。
那些錢是她出發時從家裡悄悄“拿”的，為了以防萬一。本來沒想動，之前都是能省就省，但現在可不算亂花。
麵前這是一筆錢生錢的好買賣。
“我們一起在城裡節日中大賺一筆。”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好。
*：來自《關於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