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雪蒼白指尖一點。
一朵花應聲而出。
金凰瞅了瞅,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善意調侃，“姐姐你怎麼做出這種花呀,送母親的禮物要用心。”
半空中是一朵深黑的花，層層花瓣閉攏猶如一隻笨拙的半球。完全比不上金凰那朵炫麗。
下一刻，漆黑花束倏然起火。
熊熊燃燒金紅火焰中重重疊疊花瓣一簇簇綻開，黑蓮燃出五彩斑斕的瑰麗奇異。動態繁花如此驚豔,對比之下金凰的彩花瞬間呆板遜色。
明朝雪抬起眼眸，“的確是要用心。”金凰嘴巴微張一怔。
“好啊，沒想到十小姐操作靈力如此精妙，定是練習許久。”
“一片孝心、一片孝心啊。”
慶宴上的客人們當然不吝稱讚。他們並不知道家族內具體情況,反正雙胞胎都是大家族女兒，妹妹更活潑討喜,姐姐就算安靜點地位身份也擺在那兒不會差。
眾人第一次仔仔細細看過坐在側位的雙胞胎姐姐。
說是雙胞胎，其實兩人容貌相似程度並不大。
妹妹金發金瞳光彩奪目,陽光嬌俏。姐姐卻黑發淺瞳天生黯淡，又常常穿著黑色灰色衣服,如同妹妹影子般不起眼。
此刻等他們認真打量，才發現一襲黑衣反而將姐姐過分雪白的肌膚顯眼勾勒，身姿纖細婀娜，濃密長發潑墨般席卷。睫毛纖長筆直，往常被暗暗嘀咕的灰眸其實很大,灰色下又暗藏淺淡，好似籠罩一層朦朧薄霧，讓人想一探究竟。
“好福氣。兩個女兒都是美人胚子，等成年禮到豈不是要迷倒眾生。”
客人笑讚祝賀，又恭喜蛟族得到上好聯姻。
蛟族長老不動聲色收下恭賀。小輩們從驚豔中回神卻撇撇嘴,看向金凰時一驚，“小公主怎麼哭了？”
“嗚嗚沒有，我是高興的。”金凰眼淚汪汪，淚水噴泉般湧出伴隨惹人憐惜的啜泣哽咽，“姐姐好厲害。我真沒用，做不出那麼漂亮的花。”
“我女兒做的就是最好的。”鬼車家主威風赫赫，心疼摟過小女兒，不滿明朝雪，“作為姐姐要讓著妹妹，太愛出風頭不是好事。”
他隨手一揮就滅掉還在燃燒的五彩斑斕黑蓮。“不值一提的小把戲，當不得各位誇，免得她驕傲。”
眾人注意力一下子被上方轉移，重新回到宴會小公主身上。
“對對，兩人的禮物我都很喜歡。”孔雀真身的主母連忙點頭，生性溫柔的她小心接過小女兒的彩色花朵。
啪嗒。
無人接的黑蓮掉落地麵。在一道隱蔽靈力攻擊下化為虛無。
“一掉就消散，看來十妹妹你靈力維持的不夠穩。隻是表麵功夫。”
三哥欽原慢條斯理收回發動攻擊的手指。
他的先天靈體正擅長這種小動作，自信不會被人發現，機靈安慰了小公主後順帶大剌剌寬慰十妹妹。
“你以後要多加練習，後麵總會成功的。”
“啊。”
蛟族小輩本想附和，突然驚呼指向欽原，“三少你的手怎麼變黑了？？”
欽原一低頭，驚訝發現自己食指快速被籠罩上一層層黑色。旋即整個手臂都湧上礙眼灰黑，無計可施下眼看著要往臉上蔓延。還是大哥及時出手強行止住。
“這是怎麼回事？”欽原甩甩手沒能解決，一氣之下豁然轉向十妹妹脫口質問。
明朝雪蒼白小臉充盈平靜，纖長睫羽半垂遮擋淺灰眸子，全是無知無辜。
“你是昏了頭，自己出事怎麼去問十妹妹。”相貌堂堂大哥連忙製止。
賓客們為這突如其來的一幕亦是不解，大多為明朝雪說話。畢竟雙胞姐姐出了名的體弱，怎麼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動手腳？
“我就是把她黑蓮擊潰手才變黑的。”欽原忍不住刺激直言。
他的手臂不知為何疼得厲害，密密麻麻如針紮蟻爬不堪忍受，不得不吐出真相。
在場掀起低低嘩然。
“我自身法力不濟，怎麼能對三哥下得了手。”明朝雪說的是明麵上的實話。
先天妖體越強大覺醒得越艱難。前世的她最終沒能等到覺醒的一刻。
今生在摸索途中，隻是加入一點小小的技巧。
“我自從聽到妹妹提醒後，就用心為母親準備禮物。一次不行就兩次，一開始隻是普普通通的花，我用心——”
明朝雪平穩編造，第二次說出“用心”這個詞。不知為何金凰聽得心情複雜，眼淚都沒法再繼續掉。
“——日夜練習，再調動靈力好像能看到一股灰色力量，加進去花就生火能漂亮。”
“應該就是跳動靈力時混合出了岔子。”相貌堂堂英俊大哥打圓場。黑灰看上去不是什麼危險，這種靈力汙染過幾天就能消散。
金凰小公主滿臉擔憂，遞過手帕善良安慰，“姐姐也不是故意的，三哥你就不要生氣啦。”
風流不羈欽原俊美臉龐痛得有些扭曲，勉強扯起一個笑給小公主。也不打算和十妹妹計較了。
在就要息事寧人時最為眼明嘴快的蛟族小輩又囔囔詫異，“十小姐怎麼也哭了？”
眾人目光唰一下再度彙集。
明朝雪的確是在落淚，不像妹妹金凰哭起來時的驚天動地討人喜歡，她垂淚時麵無表情安安靜靜，一滴滴透明水珠滾落蒼白臉頰。
她自身倒沒有想哭的意思。
隻是前世堆積情緒太多濃烈，在這“明明是自己受傷卻又是自己受到指責”的熟悉場景裡順勢爆發。
明朝雪偏灰眸子抬起掃過前方、真真正正和自己血脈相連的親人。
“我曾上崖山摘過藥果、下海域撈過鮮魚，想送給哥哥父母們。可我的藥果隔一夜全都枯萎，鮮魚入家門當場渴死。我一直以為是自己做錯事的緣故，原來——”
她在幼年一無所知時也曾努力想討過親人喜歡，隻是每一次都莫名其妙失敗，莫名其妙“輸”給妹妹。費儘心思反而得來指責。
“原來那些都是被三哥毀掉的，就像是這次毀掉我的花一樣。”
欽原還沒被染色的臉龐瞬間泛黑。
那些不是他做的啊！
小公主自小就自尊心強，每次看到送禮就也想送同樣好的，哥哥們為讓她開心的確是隨手毀掉十妹妹禮物。這隻是一點微不足道的消失，誰會記這麼久？
可之前那些明明是其他兄弟做的，不是他啊。
“我不……”欽原瀟灑臉龐全黑，想澄清時被威嚴喝止。
“夠了。成何體統。”
鬼車家主皺起眉，威風赫赫氣勢壓過三兒子。他同樣不覺得禮物被毀是什麼大事，無意苛責兒子。但現在是小公主生日宴，再吵吵囔囔下去豈不是攪局壞女兒心情。
“欽原去領三頓鞭子，給你十妹妹道歉，這麼不懂事。”鬼車家主簡單粗暴定下刑罰，又向客人們解釋都是“家事玩鬨”。
賓客們不甚在意這點。
比起家族恩怨，大家更看重個人能力。恩怨糾紛多了去了，但不是每人都能發出靈力汙染。
“十小姐還是很有些天賦。”一番事端下來，眾人反而對朝雪刮目相看。
三哥欽原驚得直吸涼氣風流不再，父親口中的三鞭子可不是普通鞭子，不得不低頭向十妹妹道歉，“我就是喜歡開玩笑，是我錯了。你彆哭。”
明朝雪閉閉眼，讓前世積攢的眼淚快速掉落，聞言一眼掃過。
欽原口頭花花語調一頓。
他還以為十妹妹哭是無理取鬨模仿小公主想嘩眾取寵。可這一眼裡他看得真真切切，淚光盈盈灰眸中滿是冷淡，根本沒有他的影子。
欽原忽然感覺自己這個從小默默無聞的妹妹怪怪的，可回想過去，居然沒有十妹妹一丁點印象。
生日宴最終草草了結。
大能們本來就是為試煉而來，宴會隻是個名頭。一番事下來妹妹沒注意到多少，卻是誇讚起姐姐“頗有天賦”。後天努力的妖還是有崛起的可能。
預備大辦特辦的開心日子還不如以前的生日。
第一次被忽視的小公主心中滋味莫名。明明她也想對雙胞胎姐姐好，可姐姐為什麼總是不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