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蛟血肉模糊趴在洞穴內，腦子全是前未婚妻拒絕自己時攻擊力極強的言論，渾渾噩噩裝死不願意睜眼麵對殘酷現實。
床榻旁，前來探望的蛟族同輩們圍成一圈。
霍蛟強大英俊，很是吸引了一批簇擁。如今這匹簇擁們看霍蛟不省人事，話語也逐漸大膽。
“奇怪。大哥的傷勢怎麼還沒痊愈？以他的實力體魄，應該早就能自愈。”
“難道是因為泄了元陽，身體虛弱？”有人試著解答，語調還是疑惑。
就算是泄光元陽也不至於體魄空到這個地步，隻有空架子蛟族才會如此無能。而大哥以前可是數一數二的強者。
霍蛟收進被褥中的手掌緩緩收緊，趴著的臉磨牙鑿齒念金凰的名字。
如果不是金凰故意勾引他，他怎麼會落得這個難堪局麵。
此時門口走進另一個蛟的腳步，旋即霍蛟就聽見剛剛還在擔憂他的簇擁們立刻一口一個“繼承人”稱呼來者，將曾經對他的誇讚全投在這個新人身上。
新繼承人沐蛟語氣謙遜，“我是來看望霍蛟的。聽說他傷勢至今未痊愈後果嚴重，特意送來上好傷藥。”
“大哥真好。霍蛟也許是被真實之鏡威力反噬才這麼難痊愈。畢竟不是隨隨便便誰都能使用真實之鏡，精神力抽取極大。”
“翼族十小姐可是問了那麼多問題，她的實力深不可測啊。若是聯姻，這會該沐蛟大哥求娶對方了吧？”
簇擁們稱呼改得極快，說著又不免讚歎明朝雪實力。
尤其是對比霍蛟這麼半死不活的模樣，明朝雪可是一連問了許多問題，難以把控的真實之鏡在她手中乖乖巧巧。讓人不由欽佩。
“當然要求娶。十小姐就算無妖體，容貌陣法也是出眾。”沐蛟毫不猶豫點頭。
床榻上霍蛟終究聽不下去，猛然起身一把摔開傷藥。藥罐在地麵劈裡啪啦碎出響動。
霍蛟雙眼赤紅，不敢相信家族居然如此絕情、果真快速換了一個繼承人。
“你不過是原先跟在我身後的跟班，有什麼資格去娶朝雪。”
他含怒轟然一拳揮過去，卻被沐蛟輕輕鬆鬆擋下。連沐蛟都驚訝霍蛟實力的退步。
“她害了我、害了我。”霍蛟震驚盯著自己發不上力的手掌，沒法麵對周圍一雙雙驚愕目光。
他拚勁最後一絲力氣化作原形衝出洞穴，沒臉再在族內呆下去，一頭紮進沒妖認識他的人間界。
他在心裡前所未有地恨起金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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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界。
涼風徐徐傍晚，天邊火紅燃燒大片瑰麗色澤，映照出繁榮都城下紅火的熱鬨街道。
茶館內兩位夫人悠然閒聊，說起最近流言。
“那個算卦很準的白胡子老者不見了好些天。說來奇怪，自從他不見蹤影，就再也沒有人走丟。”
“噓。你還不知道？傳說那老頭是妖道。月圓那日天降神仙，就在城門外渭水旁把妖道劈死。金色亮光滿天都是，被守城的小子看到了咧。”
最近正火熱的流言引得其他人也一道聊起來。
後方，一位高挑纖長姑娘起身走遠，容貌是隨處可見的尋常，一雙眼睛卻與眾不同，朦朧如晨曦溪流點綴淡淡薄霧。
“金色光亮？”高挑姑娘明朝雪重複聽來的用詞。
在離開翼族地界後，她就挑了地廣人稀的人間調整妖體，已經能隱隱約約察覺火苗形狀在體內燃燒。
如今是出來尋找千羨歡的。
靈珠憑借千羨歡曾進入秘境能模糊察覺蹤跡，沒想到一路回到這個月圓夜逛過的都城。
還聽了一耳朵“傳說”。
可她送出的陣法並不會發出金光。要麼是守城的人看錯故弄玄虛。要麼，是她此刻要找的人比她想象的更為關注自己。
“主人。”圓頭圓腦的靈珠搖晃肉乎乎手臂，一邊往感應的山上走去，一邊悄悄擔憂。
在看主人斬斷因果後她就懂得這是想脫離翼族。可大家族關係極其緊密，無形中聚靈珠牽扯沒那麼容易分開。
“我們該怎麼擺脫主人父母。”靈珠咬了一口主人給她買的糖葫蘆，皺起短短眉頭替主人憂愁。
“很久以前有個傳聞，一個叫哪吒的小娃娃斬斷父母因果。”明朝雪揉揉靈珠眉心讓她放鬆。
自己手裡還握著最後一張底牌，正好用來斬斷最後的因果。
“有一個上古遺跡要開啟，裡麵有脫離家族的方法，也有能讓你化為人形的丹藥。”
“人形！”靈珠圓溜溜大眼睛錚亮。
她這會隻是幻化成人形，障眼法而已，本體還是一顆珠子。要是能真正意義上化作受天道恩寵的人身，修行速度也會一日千裡。
靈珠是分外相信主人，朝雪說沒事她就立刻放心，活蹦亂跳往山上感應位置跑動。
明朝雪一踏進山內，耳絆就聽到遙遙一陣謾罵聲，眉梢一動縱身躍去。
“醜八怪、醜八怪。”“鐵麵皮的醜八怪，石頭砸死醜八怪。”
城外大山樹木長得茂密果實甜美，膽大孩子滿山遍野亂跑，當下正遠遠朝前方丟石子拍手叫好。
前方明顯是一個衣衫襤褸的人，正低頭哆哆嗦嗦蜷縮成一小團，任由石頭一塊塊砸落身上。
“乾什麼你們。”靈珠第一次見小孩子也欺負人，搖身一變化作黃毛獅子吼了聲。
“以後不準欺負人，不然妖怪吃了你們。”
“啊啊啊。”再膽大的孩子也是孩子，驟然見到枯黃一團變身，砸人的威風頓時消失、哭著喊著往山下跑去。
靈珠嗷嗚著撲騰往下追他們跑出山。
明朝雪慢慢走上前，越看蜷縮在地麵的人越是熟悉，試探伸手探向顫抖縮成一團的人。
他的身形其實很是高大如矯健雄獅，隻是用極端力氣自己將自己困住才縮成小小一團。黑發被撩開，露出下麵熟悉的麵具。
一副好似被一根根鐵釘強行釘在臉龐的陣法貼麵具。
“吼。”蜷縮的人低低怒吼，蓬勃殺氣霎時怒放，隻要瞬間就能將周圍一切屠儘、將那幾個砸石頭的小孩湮滅，又頃刻收回。
他的顫抖不是在害怕，而是強製壓製妖力，此時渾濁眼神怔怔望著麵前人的眼睛。
明朝雪已經認出來人。
千羨歡。原本威勢赫赫一擊破碎四個先天妖體的他，如今蜷縮著被打。
“怎麼回事。”她化回自己容貌，眼眸翻騰濃烈煞氣與心疼，試探伸出手治療傷勢，努力維持穩定輕聲，“我是明朝雪，你還記得這個名字嗎。”
“朝、雪……”砂紙磨礪般的粗糙嗓音像是許久沒開口，半天才一點點出聲，“朝雪，喜歡、小孩子。”
“我？”明朝雪為莫名其妙結論下意識要搖頭時一頓。
她想起在這個世界雙方第一次見麵。第一麵就是在秘境裡、自己救下“小孩子”靈珠的一幕。
哪怕是明顯失去神智的時刻，對方都記得有關自己的所有事。
明朝雪眼眶微紅。就算是最淒慘的血族世界，在她遇到千羨歡時對方也已經從長久禁閉中走出。這還是第一次直麵慘狀。
“每個世界你也過得不容易。和我一樣。”她輕輕吸氣露出一個柔和的笑，徐徐伸手探向他釘住整張臉的貼麵具。
千羨歡仿佛失去自愈能力的傷痕累累身軀登時緊繃，本能席卷暴戾妖力又強行壓下，肌肉線條禁錮出深刻痕跡。
“我其實沒那麼喜歡小孩子。”明朝雪手指貼在冰涼鐵麵具上，慢慢自己也湊過去，濃密墨發輕柔垂在他散發血腥暴戾的麵具旁，“我比較喜歡你。”
失去神智的千羨歡深黑瞳孔放大，一直製壓的凶厲殘暴氣息頓時消散。
等靈珠蹦躂回來，就見到主人恢複原本模樣，墨發微卷，身邊立著個矯健雄獅般的男子。
“準備一下。我們一起去上古遺跡。”
山腳。
幾個小孩大哭大喊衝向城門，灰頭土臉倒沒受傷，隻有幾個小石子砸到的紅，莽莽撞撞驚慌跑路間撞到城門外的一個裹頭巾女子。
女子猝不及防頭巾落下，露出枯黃頭發和眼睛也來不及在意，隻死死拽住麵前的霍蛟。
“我保證那是一個上古遺跡，你的傷在裡麵能完全治好。”
金凰如往常般落淚，可眼淚滴在乾癟臉龐上不再梨花帶雨，“我循著你以前送的信物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為什麼不合作？”
霍蛟咬牙切齒。
他無處可去想起朝雪，醒悟烏龜精那晚朝雪可能就在現場，頭腦昏脹這才來附近想感受前未婚妻餘留的氣息。
結果撞上這個又想唆使自己的瘋婆子。
“滾、滾滾滾。”霍蛟攢足力氣一把奪回追蹤信物，狠狠踩碎，妖力漸失乾脆用腳毫不留情跑遠、頭也不回。
金凰差點摔落地麵，捂臉正要嗚嗚咽咽，耳邊就響起童稚刺耳尖叫。
“啊啊啊。”才從山上被“妖怪”嚇到跑下山的孩子們，又見到一個黃頭發黃眼睛的“妖怪”，驚得傻眼後終於尖叫出聲，邊叫邊往城門跑。
“我再也不欺負人了——妖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