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翼族們忙忙亂亂紛紛囔囔走過，卻沒一個留下來問一問他們九人的情況。
治療傷患的畫眉妖無所事事佇在一旁，手指一圈圈劃過從眼睛延伸到額角的白紋，打發著時間都不上前為他們療傷。
隻因為他們是廢棄家主的後代、導致聚靈珠熄滅的罪魁禍首。
更因為他們是“一戰成名”的“廢妖”。
活生生九個大妖倒在地麵，周遭就和沒看到似的，無形中隔絕出一個被無視的圈子。
原本他們還被戒備地關在布滿陣法的小水居，當下發覺他們廢了妖體後，連搬動監視他們的人都消失。完完全全透明人的狀態全靠他們自己艱難回去。
九少們好不容易挪回狹小水居，還沒入門就聽到裡頭久違的嚎啕哭泣聲。
“我的羽毛、我的尾翼怎麼全變成灰的？我的妖力怎麼沒了？”
孔雀主母驚駭欲絕，正揮舞著原形的雀尾。曾經五彩繽紛絢爛的尾翼變為光禿禿的灰暗。
“你真的把妖力渡給鳩體？和鳩體牽扯的會有什麼好下場？”
“明明那位才是珍貴妖體。就算她沒妖體，你是她的親生母親，怎麼會想要殺掉她？那也是我們孔雀一族崛起的希望啊。”
繁雜錯愕聲在小小水居回蕩，毫不隔音輕易就透出。
五少青鸞知道這是母親族群孔雀一族前來質問。
失去明朝雪對孔雀一族來說同樣心痛，孔雀族甚至也想放出消息成為上古妖體“堅實後盾”。
這個念頭還是被正在交戰的翼蛟兩族打碎。孔雀族不想牽扯進戰火中，隻時不時派人來看望。
一開始還期冀能得到明朝雪出現的好消息。時間越久越是失望，最後怒火一股腦宣泄在有目無睹的孔雀主母身上。
孔雀主母哀哀抽泣聲不斷，比任何人都要更悔恨不迭。
她曾經離高高在上的一步登天那麼近，是全天下最親密的關係。女兒小時候長得玉雪可愛、還會千辛萬苦去取仙果仙魚送給自己。
而自己是被蒙蔽了雙眼，明明知道女兒的禮物何其辛苦得來，依舊眼睜睜看著放任兒子們毀掉禮物。
偏心眼到極致的忽視利用，隻把女兒當做人生汙點恨不得女兒沒出生。終於女兒不認自己了，她才如大夢初醒不知往哪哭。
“我悔，我後悔啊。”孔雀主母捶胸頓足儀態全無。
如果她肯施舍一點點慈愛、如果她在女兒點破金凰虛偽假麵後能及時回頭，一切就截然不同了。
“朝雪威力何其強大，她在秘境裡、在比試裡，一而再再而三戳穿金凰真麵目，你們就是不聽不信。就算無妖體，有那麼強大陣法的又怎麼會是等閒之輩？如今她靠自己覺醒了，誰都彆想再沾她的光。”
孔雀族人長籲短歎，也不安慰孔雀主母、在這幾日看破後也沒想再上門的心。
“以後我們不會再來，你們自求多福吧。”
孔雀族一行人往外走去，對屋外九個衣衫襤褸血跡斑斑的少爺們視若無睹，果真當沒他們幾個人直接走了不回頭。
八少九少原本的義憤填膺都被一個接著一個的無視冷漠所淹沒，頹廢癱軟在地，茫然目光和屋內鬼車父親對上。
鬼車如今不能再自稱家主，對權勢極其熱衷的他在這短短一段時間裡蒼老了不止一輩，明明正處壯年期臉上卻憑空多了幾縷皺紋。
他瞳孔放空呆滯。
推動家族登頂、站上所有人巔峰一直是他的夙願，勾心鬥角不擇手段一輩子，卻栽在觸手可及的臨終一步。
一旦回想起女兒鬼車的心肝脾肺哪哪都開始抽痛。根本不敢再觸及現實，隻恨不得一直沉睡、將一切都交給夢境。
大鵬也失去“大少”的稱呼，緩緩扶牆坐在地麵。
在失去妖力之後一切待遇都隻能寄希望於旁人的“好心”，而曾經站在高位的他們最是能懂得旁人善心有多麼不靠譜。
因為當初他們就是這麼對待十妹妹的。
寥無人煙的遼闊茂林常年被縹緲薄霧占據。
每當晨曦一出便白霧彌漫仙氣飄飄、更有最初砍柴伐木的口口相傳見到飛天遁地草木花精事情，因此被稱為靈山少有人蹤。
“——話說那翼族占據天空、蛟族占據水陸。兩邊廝殺的是難舍難分，痛痛快快戰了個三百回合……”
密林內巨大柳樹揮舞枝丫無風自動，聲音驚起霧氣一陣陣飄蕩。
柳樹枝前方擺著茶點碗筷，前方坐著大多都是貌美俊秀的少年少女，滿臉好奇捧茶催促。
不遠處正是熱熱鬨鬨叫賣一條街，一個個草木攀附構造而成的小攤子上擺著奇珍異果各色各異。看上去和人間街道聽書沒什麼不同。
如果其中遊客沒有長著毛茸茸耳朵、或是時不時搖曳長長尾巴的話。
妖界集會在小妖間同樣繁榮，除了能互相交換草藥等外，最大樂趣就是聚著一起聽最近大事。
“為什麼他們會突然打起來？”毛茸茸蓬鬆長發姑娘按耐不住好奇詢問，無意帶出滿口尖銳利齒。
“這還用說？這兩族不正是以愚蠢自稱。”
角落裡一襲黑衣裹身的稚氣男童不屑哼一聲，“隨便說一句什麼他們肯定就火急火燎信了。”
他語調高傲抬起脖頸以示目中無人，配合那過分童稚白嫩嫩小臉倒是讓妖討厭不起來。
“再愚蠢也不會無緣無故開打吧。聽說有大妖黑霧逃出來摻和，極其強大，一口一個小妖怪。”
毛茸茸長發姑娘好奇逗了逗這個看上去剛剛化形的小孩，嚇唬道。
“而且兩個上古大妖必定也要廝殺一番，這又是為什麼呢？”
“本……”黑衣男童嗤笑到一半的聲音、被同桌的圓滾滾小女孩用咳嗽音堵了回去。
“本、本來是要廝殺一番的。”男童艱難圈話，悄悄往旁邊一桌瞥了眼，極其疑惑重複，“對啊，為什麼？”
旁邊一桌上坐著兩位貌若年輕的小妖。
最為耀眼的是那位高大男子，一落座就吸引過八方目光，在長相皆是高挑的妖群裡樣貌都更加出眾、極其俊美威嚴。
唯獨雙目有些朦朧怔愣之感，看上去呆呆的衝散了無形威懾。
同坐的姑娘墨發飄飄，戴著個頗為有趣的麵具遮擋住眉眼，依稀能看出涉世未深年少痕跡。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翼蛟兩族盛極必衰。”她說起古語音色頗為動聽，沒回答第二個問題，牽住身邊人的手指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