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我逞強包攬太多貧民的信，他們沒錢常年沒能通消息，我就想著能替他們一起送報一個平安。結果因為太多人要送竟然弄丟小姐的求愛信、沒能及時送回消息。小姐以為失戀燒了城堡，才害死了這麼多的人啊，我的錯啊——”
（2）
車夫鬼怪麵容年邁，皺紋橫生悲切痛哭，極度懊悔隻將一切錯過歸咎在自己身上，又要跪下衝小姐哐哐哐磕頭。
城堡小姐一動不動，眼睛灰暗空洞，沒有一絲靈性。
被幽靈驚嚇的雲幻蓮頓時哀傷不已，連連安慰並不是車夫的錯、這明顯是城堡小姐的過失。車夫隻是一個一心做好事的無辜人，明明是城堡小姐縱火害人。
“真相大白。騎士說的就是真的才能點破出城堡真實模樣。”
雲幻蓮熱淚盈眶，又展示溫柔性子、艱難將她忽視許久的明暮努力挪動到騎士身邊尋得庇護。
“猶大就是明朝雪，惡鬼就是城堡小姐。解決掉她們，我們就可以通關。”
惡靈騎士有禮扶持一把搖搖晃晃要摔倒的雲幻蓮，綠眸一眯，望向的是看穿他身份的明朝雪。
“相信我的人，可以走到我的身邊。”
雲幻蓮正義秉然再度說相信。明暮一反先前半死不活的狀態，逐漸精神起來，以勝利者的姿態半坐地麵。
他慶幸自己沒有關掉攝錄儀，否則就會錯過絕地反擊的一幕。這個播出去才是吸引人。
“我早就說過她是猶大。”明暮小小聲指責，不敢再像之前那般放肆。
明朝雪依舊站在原地，深藍鬥篷垂散濃密墨發，瑩白肌膚在焦黑城堡裡亮得晃眼，略一垂眸思緒，長長睫羽便落下一片鴉黑。
“二號你也快快過來吧，彆和猶大在一起了，小心最後被害。”雲幻蓮連聲招呼蹦躂，寬容中又透著機敏可愛，“難道你們願意站在殺人犯城堡小姐那一邊嗎？”
雲幻蓮義正言辭，心裡倒是覺得為愛燒掉城堡也是情有可原，畢竟這是逝去了一個愛情。誰沒有為愛衝動過呢？每個人肯定都有能夠感同身受。可現在肯定要站在騎士這一頭。
她隻是奇怪那兩個中階玩家明顯打不過高階騎士，居然也沒過來，難道是要跟著送死嗎。
餐桌旁的幾人依舊沒挪步。
千羨歡以護衛態度走到明朝雪身側，銀薔毫不猶豫占據另一邊。教皇肯定是緊跟老大步伐。
“嗬，就算站錯了隊，我也不想認下你。”[2]號玩家摘下半漆黑麵罩，露出下麵略顯憂鬱的俊臉，仿佛一個富家貴公子，偏偏有一雙追魂的深紅眼眸。
與此同時他周身氣勢一節節暴漲，直接從低階玩家沒有阻礙過度到高階。
“血王？！”算是在場唯一一個沒看破身份的明暮驚愕戒備，沒想到這裡居然還有一個深藏不露的大佬。
血王剛到遊戲還有“憂鬱貴公子”的美稱，後來就改為血王。一方麵是因為他屠殺時追求讓玩家或NPC血液流儘的美感，也是因為那雙罕見紅眼、據說融合了道具在裡麵，沒有人敢和他對視。
雲幻蓮一手捂嘴狀若驚訝。心裡卻不由皺皺眉。他這麼早就暴露真身自己也沒法再大張旗鼓表示保護。
不過這究竟是什麼遊戲，居然能引來兩位強者，讓她能撿漏到惡靈騎士也很好。
“你、你不是低階玩家啊，我還以為……”雲幻蓮心念百轉，吃驚輕語臉上微紅。
另一邊的血王卻沒看她，血紅目光落在明朝雪身上，音線也變得低磁，“你是猶大的話，想怎麼要我們的命？”
他話沒說完就被一道高高身影擋去注目，抬頭對上一雙飽含警告意味的深棕眼睛，千羨歡眸瞳深處是更為肆無忌憚的漠然。
片刻後，血王不露聲色微微垂首，避開那道宛若堆積滿屍山血海的視線。
雲幻蓮還在焦急跳腳讓人過來，不計前嫌溫柔良善，也不因血王突然露出真身而改變態度，又讓明朝雪快快自首，問她在真相麵前為什麼還不承認。
明朝雪沒有看她，或者是她誰也沒看，從破碎城堡邊緣轉向小姐被白紗手套包裹的手臂，半餉終於抬眸，“你們剛才見到了什麼。”
“當然是城堡仆人被折磨死去的畫麵。”雲幻蓮義憤填膺，“他們那麼慘，被放血又被驚嚇，被折磨得不成人樣。”
“折磨。”明朝雪在焦黑城堡中她明亮得像一束光，淺色眼眸清晰倒影出破壁殘垣。
“你看到的是折磨，我看到了治療。”
在雲幻蓮想嗤笑反駁之前，明朝雪積攢許久的思緒瀑布般傾瀉，“通便催吐療法、放血療法、□□療法、絕境之下的偏方。”
她手指一個個點過方才上演幽靈瀕死一幕的大廳，解釋一個個動作扭曲的幽靈，“最早消散的他們身上的黑斑、焦黑的膚色，並非因為火焰。火不是小姐燒的，牆壁內外側的燒焦程度、幽靈最後往裡蜷縮死去的模樣，說明火是由外而起。城堡小姐的高燒也不是因為失戀。是病症，黑死病。”
黑死病個字出口，整個城堡好似一靜。
一直哭嚎都是自己的錯的車夫瞪圓眼睛，驚駭之色難以掩蓋。
“不如聽聽我的猜測。”明朝雪看向表情錯愕的車夫，像是透過他看到遙遠的過去。
“城堡有一天出現了一個病症、導致仆從一個接著一個生出黑斑傳染。城堡主人召集醫生，用上種種療法都沒法控製，最終夫妻兩人也病倒，主事的剩下小姐。
“小姐緊急發出的那封信不是求愛、是求救。她當時還健康，高燒還沒發生，也下決心封閉城堡不想讓疾病外傳。可她最後沒有等來心上人的救援，而是他要成婚的消息，信念垮塌高燒終於倒下。就在她病倒的夜晚，城堡火起。”
“有人——”
明朝雪眸光逐漸銳利，像是冬日湖麵結成的冰，刺得車夫哆哆嗦嗦雙手抱頭。
“丟棄了救援信、發現了城堡慘狀。為了不讓騎士知道將過錯引到自己頭上，便散播成婚消息、唆使附近居民，架起層層高的火焰，將整個城堡焚燒殆儘。”
嗚。
隨著明朝雪一字一句，陰風再度掛起。這次不是幽靈們的無聲死狀，而是一道道宛若鮮活的身影。
“著火啦——著火啦，大家快跑——”一個個驚慌失措仆從們哭泣奔逃。
“插死他們！他們中邪了！插死他們！”城堡外高呼不斷，一隻隻早有預備的長叉不斷捅入。
“我們不是中邪、我們隻是生病了。小姐都封閉城堡，小姐還想救我們。”“為什麼要燒死我們？我很有用，我會算數、我真的很有用——”
“我願意死在火堆裡。把我孩子帶出去吧。小姐把生病的分開了。他們是健康的。”
“把小姐送出去、小姐沒有生病，把我們燒死在裡麵吧，小姐是為了留下救我們，她沒有生病——”
被燒死是最痛苦的一種死法，求救聲哭嚎聲皆化為淒厲哀嚎。
仆從跑內跑外無處可藏，夫妻相擁抱著孩子一個接著一個死去。年邁管家緊緊擁抱試圖護住小主人，手臂被烈焰灼烤斷裂。
城堡外聚集的群眾隻當聽不見，不斷將垂死掙紮爬出的人插回去，或是從高處把一個個人釘死在花園，血腥盈滿四處。
為首的正是馬車夫，他臉上還正年輕，沒有皺紋與活到老年的滄桑，眼睛帶出一股狠厲，高呼“他們是邪靈”“耶穌降下神罰”。
“燒死他們！”
“燒死邪靈！！”
一道道高呼跟隨響起，漆黑夜幕下火把光亮照亮一雙雙驚懼又貪婪的眼睛。
嗚嗚。風中響起一道道悲戚。
城堡小姐藍色眼睛裡終於有了神采，她雙手捂臉一滴滴落淚，眼淚掉在地板上再度燃起火焰。
一隻接著一隻城堡幽靈從熊熊大火中複蘇，攀爬向驚駭的馬車夫，在他不斷掙紮中又有從地麵升起的一雙雙手抓住他腳踝，將火焰引渡到他身上。
“我是被蒙蔽的、我沒錯——救命、救命！！”
馬車夫不斷慘嚎，他還是第一次嘗到火焰纏身的痛苦，痛得他翻滾倒地手抓喉嚨嗆咳哀嚎不斷。
“他也是無知無辜的，城堡裡的人本來就有病，怎麼能怪他？”雲幻蓮眼含熱淚不忍直視，拉住惡靈騎士的衣擺試圖祈求一個救助。
明暮不敢說話，隻偷偷在心中指責明朝雪殘忍。怪不得父親要離開那個所謂生母，她們肯定是一脈相承的冷血。
“聽風就是雨，你們是真的愚蠢。他真的無辜嗎。”明朝雪洞若觀火，冷漠看著淒厲哀嚎的馬車夫。
“黑死病隻由老鼠等攜帶，往往一發生就是一片。如果沒有城堡小姐下令封城堡，災禍足以蔓延遍地。可當年為什麼是城堡起始疾病，而不是老鼠更多的民眾間？是誰能夠走南闖北、帶來了那隻‘老鼠’。”
馬車夫慘叫聲驟停，布滿猩紅血絲的眼珠子痛到要掉出，在又一度被幽靈疊加的火焰中終於驚叫道歉。
“我不是故意的、老鼠、是我送的土撥鼠。為什麼拒絕我的求愛——為什麼要愛上騎士？嘿嘿都怪你拒絕我，燒掉你的信——嗚嗚嗚好痛、殺了我快殺了我嗚嗚——”
翻來覆去顛倒四的慘叫不斷。馬車夫已經痛到恨不得一死。
可他早已死亡，留下的隻是被幽靈複仇的靈魂。
明暮看得是目瞪口呆，不敢相信一臉忠厚、哭得那麼真誠的馬車夫才是背地裡的惡人。
“啊！”他突然驚恐發現一道道火焰正奔著他焚燒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