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震動驚出來查看情況的江心鶴呆立,用心險惡的預言如晴天霹靂,她俏麗臉龐湧動深深敵意。
莫川慈渾身冰涼如墜深淵。
他駭然仰望江心鶴,一個不可思議的恐怖猜測在腦海跳動。
(2)
“他的確與王後相識。”
江心鶴一字一頓說得緩慢,在雙頭鵬熱忱拍打莫川慈時,冷聲補充下半句。
“敬恩,修真界尊者,就是你們的王後。”
一片死寂怔愣中,江心鶴扯起嘴角一邊酒窩明滅不定。
“這位,是修真界大名鼎鼎的長老莫川慈,你們王後前定契對象。你們王的眼中釘。”
雙頭鵬手臂還親昵搭在莫川慈肩膀上,腦子暫時沒轉過彎,就見銳利光亮閃過。
尖銳聲中莫川慈被擊中重重摔在遠處。
“此等泯滅人性惡貫滿盈之徒,我不能忍。”
高挑女子終於睜開眼,眸瞳轉動漩渦,誰與之對視都會心神失守。
配合悲天憫人容貌很是義正言辭,“替天行道,是我本分。”
雙頭鵬慢半拍反應過來,起身一跳就撲過去,嘩啦撕扯下莫川慈一隻血淋淋手臂,爭得第二個出手表忠心。
“好可惡的修真界,又一個假消息!果然想害我們被王上厭棄。”
矮個子的金發少女笑嘻嘻吹了吹手心,密匝匝利齒中一朵朵火苗揚起。
她被稱為金烏,除了那罕見卷曲金發外,也因為她熱愛燒烤烹飪美味吃食。火燒妖獸是一絕,在戰場上與肉山並列邊殺邊吃。
“白嫩嫩的肉就適合三分熟。”
血腥霎時彌漫城池。
“怪不得,他們會對師尊出手。”
城池上,觀琴沉著神情逐漸冷凝,聲音低不可聞。
這不是假消息。
修真界已上萬年沒有飛升者,以至傳聞天道之門早就關閉,令無數道人扼腕黯然。
真正精通算卦之術的不是天機閣,而是以順承天意為名號的承天宗。
這是足以撼動每一位修真者的真正預言。
“他們,胡說八道。”白城聽了個大概,氣得臉頰都鼓起來。
以他這臨世不久的器靈都能察覺預言背後的濃重危急。
“無稽之談。”江心鶴靈力差點暴動。
她從小被師尊養大對宗門反而沒什麼歸屬感。此刻隻想破界衝回去將承天宗牌匾砸碎。
“他們飛升道路已斷。”觀琴很快沉靜如初
修真路上就沒有覬覦外物達到飛升的例子。
她不是師尊師妹那樣的天才,意念反比尋常人更為堅定通達,如拂去塵埃般輕易拂過這個可令萬人動蕩的預言,平靜得到師妹日常的投懷送抱。
“上古記憶也沒有這種需要犧牲的傳承。”
長生睜著一雙翠綠眼睛往下瞅,看大妖魔們不掐訣拳拳到肉的凶殘,完全堵住莫川慈想開口的話。
江心鶴沒興趣往下瞧,倒是興致一起說要去告訴師尊這個十萬火急的情況,反手被師姐攬住沒發動彈。
“他們兩人都道體有損靈台帶傷,我翻過傳承知識,定契雙修是最好的治療法子。”
長生誠懇應答,翠綠眼眸是異族妖獸的坦蕩蕩。
“等定契結束,就能恢複巔峰。”
到時候何懼那些預言傳說流言蜚語。
江心鶴懨懨軟倒在師姐懷中,抽空往城池下丟石頭去砸遍體鱗傷的莫川慈。
在綿延萬裡紅紅火火旗子飄蕩下,魔界日夜界限模糊不清。
枯黃色澤蒼穹都被喜慶大婚映照出淺淺緋紅的明亮,莫川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苟活下來的。
“好惡毒的假消息,一個不夠還來傳兩個。快快毀滅,免得王上一生氣把我們都吞了。”
“好狠心的修真界,又來騙無辜的我們,比妖魔更妖魔。”
莫川慈不知為何大妖魔嘴裡罵罵咧咧全是痛斥修真界的話,強力譴責“謠言”。
他甚至沒能展示承天宗推算的依據。
就算修為再高深也沒法從這群魔界統領裡全身而退,他最後是付出一條手臂加一邊眼睛的代價趁機脫身。
血肉模糊傳送回承天宗。
殿外弟子驚一大跳,還是宗主親自出來鎮壓喧嘩。
承天宗容不起再多一點波折了。
“魔界有何變故?”一部分峰主早早知道內情,這會急急驚駭詢問結果如何。
莫川慈胸有成竹去魔界的場景還曆曆在目,轉瞬竟慘烈回歸。
不會對圍剿尊者計劃有影響吧。
莫川慈忍著劇痛感知到一片冷漠,猶如大妖魔漫不經心豎瞳中的冷漠。
沒人關心他的傷勢隻在意結果。
“莫大哥。”隻有暫居宗主後殿的亦輕塵大呼小叫奔出。
從未照顧人的她手忙腳亂悲痛中撞進莫大哥懷裡試圖給個安慰的擁抱,反倒害得莫川慈又一口血慪出。
如果敬恩在,她絕對會第一時間冷靜治愈好自己。
莫川慈重傷之際不受控製回憶曾經與尊者遊曆的安心,旋即驟然記起魔界中事道心愈發動蕩。
“敬恩……她……”
在亦輕塵一臉受傷中,莫川慈被眾人逼問鮮血淋漓淅淅瀝瀝淌動,語調艱澀。
“她在魔界,成了王後……與魔王定契成婚。”
震驚的寂靜彌漫。
半餉,還是承天宗宗主令人現場治愈莫川慈,追問許多細節若有所悟。
“魔界魔王,難道是他?”
峰主們心領神會。
在場皆是早早知道真正破天方法、設計落仙淵變故一事中的人。
也知道宗主指的是誰。
很久很久之前,承天宗經過曠日持久計算得出最新一道落仙淵裂開的位置、瀝儘心血提前在秘設下殺傷力極強的彌天大陣、以宗門嫡係弟子為餌。
百年籌謀,為了天下,暗殺尊者。
最後尊者墜入落仙淵,宗主適時出手震昏其餘人。
沒想到在這充滿上百年算計的秘境內,突然出現一個意料之外佩戴猙獰麵具的陌生男子。
——毫不猶豫跳下落仙淵。
更震驚大能們的是男子居然又硬生生從落仙淵裡爬了出來。
對方出現的一刻,已有準備的宗主疊加送上原本給尊者準備的血山大陣,根本不給對方出手的機會。
讓峰主們安心的是,男子像是受了極重的傷,沒能掙紮開鎮魔釘與陣法——再度爆發的魔氣也讓承天宗順勢推出為尊者複仇屠入魔界的宣言。
恰好魔界不知為何蟄伏不出,就此掠奪近千年榮耀。
承天宗不是沒想轉移血山用以研究。可是不知為何,血山大陣不再受控製隻佇立原地。
他們甚至沒法親自再靠近,隻能放出刑靈等無理智精怪器靈。
一開始峰主們還警惕,可數百年過去血山中男子依舊被禁錮,眾人也逐漸不在意。
直至魔界大婚消息傳來。
“收徒大會上的那個人,原來就是他。”
一個峰主恍然又戒備。那是他順風順水修真途中第一次受辱。
知道魔王是誰後,承天宗反而放鬆不少。
無論是不是靠偷襲,他們在數百年前封印了魔王是不爭的事實。
隻要再布下一次彌天大陣,就有可能再封印第二次。
畢竟在落仙淵飽受折磨數百年,道體損傷沒那麼容易修複。
“莫長老陷入眾多大妖魔包圍才如此重傷,也情有可原。”
承天宗連魔王都封印過,還會怕那些妖魔嗎?
“發出訊息。”宗主蓄勢待發,“誠邀三宗六教會麵。”
隻要集齊修真界之力籌備得當,真正屠儘魔界也會變成事實。
滔天榮耀近在咫尺。
莫川慈覺察到眾人話中的輕視,旁邊亦輕塵哭哭啼啼尖銳刺耳。
饒是他城府再深經過虐殺後的此刻也鬱氣上湧。
他脫力昏迷溫潤側顏倒在血泊中染上可懼色澤,失去意識時深埋的懊悔終於沸騰,幾不可察模糊呢喃。
“莫、莫大哥?”
亦輕塵連忙攙扶,側耳聽到“敬恩”二字,麵色刹那鐵青。
高處峰主等人已經離開緊急聯係外宗,她和一個心在彆處的人同倒血泊,望著威嚴遼闊殿堂隻覺空洞而茫然。
公開真正身份讓一切回到“正軌”後,亦輕塵過得反而沒有曾經那麼輕鬆。
期待的壓力無處不在、若有若無挑剔如影隨形。
這和她想象的未來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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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界大事不斷。
承天宗頻繁聯係各大宗門,當下各宗門也皆有變故。
閉關上千年的大能本體真身紛紛出世。
宗主長老們的會麵並不被眾人知曉,可舉手投足皆可變動一方的大能彙集本身就是引起天地色變的大事。
每個人都能察覺幾近變天的緊迫。
修真界是幾近變天。
魔界就是名副其實真真正正的“天地色變”。
風雲席卷中心城池。
綿延萬裡旗幟迎風呼嘯聲勢赫赫,亙古枯黃天色陡然劃過明亮星群。
“王上?!”
肉山心有所感想起身高呼,雙肢就是一軟。
能成功活到現在的大妖魔領主們皆會審時度勢,頃刻俯首稱臣。
磅礴氣勢自宮殿衝天而起,浩浩湯湯氣吞山河。魔界血海洶湧澎湃,邊境濃豔繁花折枝紛飛。
明朝雪從漫漫長夜中睜開眼睛。
因落仙淵瘴氣侵蝕千瘡百孔的道體恢複至圓滿、枯竭許久的靈台再度充盈。
百夢世界的饋贈在融彙交流一周圈後被完完整整吸收。
突破。
突破。
突破。
壓抑許久的修為厚積薄發展露鋒芒,重重疊疊接連突破。
明朝雪浩瀚神識掃蕩四方霎時遊蕩萬裡,從萬丈之底的深淵轉瞬到達高山之上的青天。
飛升之境,觸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