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婆這話肖二哥自然也聽見了,不過他沒有李秀才那麼害怕,反而有些好奇地往剛才李秀才站的地兒瞧了瞧。
卻什麼也沒有。
眼看著“仇人”已經離開,肖二哥也不再委屈自己蹲在某處了,他起身從小路那邊來到榕樹下。
神情自然地和吳婆打了聲招呼,“吳婆好,出來曬曬太陽?”
吳婆卻眯著眼還盯著剛才那“姑娘”的地兒看呢,直到肖二哥從那邊過來時,吳婆才猛地揉了揉眼睛。
“哎呀,我這眼睛是越來越不成了,那哪裡是姑娘啊,分明是兩綠枝!”
肖二哥聞言,回頭看向那處,還真是,綠枝下又有一人高的樹樁子,姿態還真有些像人站在那一般。
“吳婆彆說您了,我都看岔了眼!”
肖二哥哈哈大笑,想到李秀才那慫樣兒笑得更厲害了,他上前扶住吳婆,送她到老姐妹那串門後,才快快樂樂地回家。
結果家裡沒人,而且是老三和四妹都不在,肖二哥的眉頭微微一皺,不過在看清那地基上的情況後,也猜到肖樂是拉木料去了。
他拿上東西,繼續到地裡乾活兒。
肖樂和肖四妹從山上回來的時候,肖四妹看著有些狼狽,衣裙被山裡的矮刺枝給劃破了不說,還將她手臂劃出了幾道血痕。
這矮刺枝上全是小刺兒,劃到的地方又疼又癢。
肖四妹回到家後,趕忙去找針,將傷口裡麵的小刺全給挑出來,又打水清洗了一番,換了身衣服,這才舒服了許多。
可傷口時不時傳來的刺痛感還是讓肖四妹無法專心刺繡。
“歇歇,”肖樂進來找水喝的時候,正好見肖四妹拿著手帕在那皺眉,“家裡又不指望你那點手藝養家。”
若是以前,肖四妹一定會和對方打嘴仗,可如今肖四妹卻隻想著三哥這是彆扭地關心她。
也不知道怎麼的,忽然來了一股精神,她揚起笑,“沒事兒,我慢慢來。”
肖樂聳肩,喝了水後又繼續乾活兒了。
“雲娘!”
肖大嫂剛坐下歇了沒多久,便聽見娘家大嫂的聲音從路口那邊傳來。
“大嫂,”肖大嫂起身,見陳大嫂對自己招手後,她對肖大哥兄弟打了聲招呼,便過去了。
“瞧著你臉色不錯,”陳大嫂身上背著背簍,手裡拿著鐮刀,一看就是去打豬草,“藥喝得怎麼樣?”
肖大嫂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心虛,因為那些藥全被肖大哥拿去“處理”了。
“挺好的,”肖大嫂快速岔開話題,“大嫂這是去哪兒?”
“打豬草去,對了,娘讓你過兩天回家一趟。”
“好,那我今晚上過去吧,”肖大嫂說。
“那我做好晚飯等你。”
“不了不了,我就在家吃,大嫂你去忙你的,眼瞅著這天快要下雨似的。”
陳大嫂抬頭一看,原本還挺晴朗的天,也不知道怎麼的居然開始陰沉沉的了,她心頭一跳,也顧不得和肖大嫂再嘮,快步離開。
“大嫂不會又給你送藥吧?”
見她回來,肖大哥心有餘悸道。
“哪有,”肖大嫂瞪了他一眼,“說起來我正心虛呢,都不敢看她。”
肖二哥在一旁聽到這話,笑道,“還是與她說一說,這樣她也免得四處求藥。”
“說了好幾次了,”肖大哥歎氣,“我還找我大舅子說過,誰知他們兩口子都覺得我這是客套話。”
哪有男人不想要自己孩子的。
陳大嫂夫婦想的從來都是這句話,他們擔心的也是肖大嫂久不有孕,在肖家的日子早晚有一天會過不下來。
特彆是當肖大哥的兄弟們都成家後,看著兄弟家的孩子,那不得眼紅?
所以即便肖大哥再三表示自己不在意,可陳家人還是為肖大嫂擔心不已。
“這就是老三所說甜蜜的負擔吧。”
肖二哥輕笑。
“大嫂讓我晚上回去一趟。”
“我陪你一塊兒去。”
“好。”
晚上,肖大哥和肖大嫂吃過飯收拾好後,便打著火把往陳家去了。
肖四妹並沒有急著回房休息,而是拉著肖樂,想聽他繼續說下午沒說完的故事。
那是一個傳奇女子,她生在一爹娘和睦,兄妹相親的家庭,備受家裡人寵愛,所以即便已經到了議親的年紀,還是那麼天真爛漫。
可惜,她被三哥說唾罵的渣男所哄騙,那渣男是一書生,說是從外地往京都去趕考的,可因為錢財被山匪所劫,隻能暫時待在姑娘所在的小鎮,等攢好上路的銀錢後再出發。
書生溫柔俊朗,又十分體貼,沒多久姑娘便喜歡上了對方,家人發現後百般阻擾,可那姑娘就像是著了魔一般,寧願與家人斷絕關係,也要嫁給書生。
“我之前說到哪兒了?”
肖樂問。
“你說到那黃四娘跪在她爹娘麵前以死相逼,終得爹娘成全,與她心上人成了親。”
肖四妹連忙道。
黃四娘?
肖二哥看向肖四妹,對方絲毫沒有察覺,這故事裡的姑娘和她排名一樣,而且情郎也是一名秀才。
“好,取得家人同意後,二人很快便成了親,為了不讓鄉親們看笑話,黃家人謊稱這秀才就是鎮上的人,直接將黃四娘送嫁在鎮上,讓全村人都以為黃四娘就嫁在鎮上,而且對方還是個俊俏有才的郎君。”
肖四妹連連點頭,眼裡全是光。
肖樂笑看著她,“書生成了黃家的姑爺,黃家即便是為了自己家的姑娘,也會給對方湊足盤纏,於是很快,黃四娘便與書生上府城趕考去了.....”
肖四妹和肖二哥越聽越入神,而肖大哥他們也到了陳家。
陳老娘見到二人後,便趕緊問他們吃了沒有,肖大嫂說已經在家吃過了後,還被陳老娘罵了。
“怎麼,來家裡吃不得?”
“娘,”肖大嫂抱著她的手臂撒嬌,“沒有這回事,小妹都已經在家做好飯菜了,我們怎麼能讓她白做呢?”
陳老娘這才神色好了些。
趁著陳大哥拉著肖大哥說話的空隙,陳老娘和陳大嫂拉著肖大嫂進了房間。
“娘,大嫂,是有什麼事兒跟我說嗎?”
肖大嫂看著二人做派問道。
“你還記小時候,娘有一好姐妹來家中看我,還給你們兄妹幾人買了好些吃食嗎?姓許。”
陳老娘笑問道。
“記得,”肖大嫂點頭,“我現在都還能記得許姨的長相,從小到大,我都沒再遇見比許姨還好看的人了。”
膚如玉肌,明眸皓齒,即便身上穿的是和陳老娘一樣的粗衣麻布,也遮蓋不住她的美。
“就是她,”陳老娘點頭,眼裡帶著追憶,“說來,她原本是我們家的鄰居,後來她爹娘因為意外雙雙去世,村裡又沒有她家的族親,便隻有去陝城投靠她的舅舅。”
“那時候我才十三歲,後來我嫁給你爹,一直到你都八歲了,才與她見上一麵,我隻知道她嫁給了她莫家表哥,日子過得不好不壞,可因為常年夢見爹娘,便回來祭拜,由此我們才見上了那一麵。”
說著,陳大娘的眼睛都紅了。
“我知道,”陳大嫂連忙扶著她坐下,“那許姨是特意來看您的,可見你們的情誼有多深。”
“是這樣沒錯,轉眼二十一年過去,我與她也隻有那一年見過,此後十年沒有她的消息,”陳老娘歎氣,“在你和肖大成親的那一年,有人捎來一封信,就是你們許姨寄來的。”
陳老娘找族中識字的人幫忙看信,“信上說她已經病了好幾年,眼看著是不行了,還說她有一子,一孫,兒子是不爭氣了,就看孫子能不能重整門楣,可見是書香門第之家。”
肖大嫂點頭,“這事兒怎麼沒聽您說過?”
“我得知信上內容後,心裡十分不好受,後來還病了一場。”
這倒是讓陳大嫂和肖大嫂記起來了。
那時,陳老娘總是看著一處發神,偶爾幾次還被她們碰見哭了。
“就在昨天,我又接到了一封信。”
陳老娘將信拿出來,遞給肖大嫂。
肖大嫂是認識幾個字的,她打小就聰慧,加上肖大哥也是識字的,所以嫁過去後又跟著學了一些。
信是許姨的兒子寄過來的,大意就是自己也鬱結成疾,怕是時日無多,但許姨在世的時候,長與他說起陳老娘。
所以彌留之際,他便想請陳老娘照看他的兒子,即便是讓兒子改姓為陳也是好的。
“這信裡還有一張五十兩的銀票,”陳老娘把銀票拿了出來,“我估摸著那個約有十三了,因那一年你們許姨寄信過來說孫子的事兒時,已經是你成親那一年。”
肖大嫂點頭,“我想許姨夫家一定是出了巨變,所以那邊不能讓孩子再待下去,隻能往外送,娘,這孩子既是您好友之孫,我們自然要幫。”
“好孩子,娘自然是要幫的,但是我與你大嫂想的是,那孩子既有十三,又是你的晚輩,何不就認你們為乾爹乾娘,這樣你們也算是膝下有子了。”
肖大嫂一愣。
“娘,他已經十三,再過兩年就成人了,如何會願意呢?”
“信中說隻要能保他平安,即便是改姓都是成的,可見莫家害怕這孩子被人發現,既如此,那還不如改姓肖,你回去與肖大商量一番,”陳老娘笑道。
“那孩子是在這信寄出前就出發,估摸著也快到了,你與肖大趁著他還沒來,好好商量商量,既是你許姨的孫子,那品性絕不會差的。”
這話的意思是,隻要能真心待他,對方也一定會念著他們的恩情,絕不會是個白眼狼。
回家的路上,肖大哥便聽肖大嫂說了這件事,他沉吟了一番後,點頭道,“這樣也好,以後大嫂就不會給你送藥了。”
肖大嫂聞言一愣,接而伸出手輕輕打了他一下,“你倒是近往這些地方想去了,你就不能想想外人怎麼看你嗎?”
“我還怕彆人怎麼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