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 肖樂被淅瀝瀝的雨聲所驚醒,他緩緩坐起身,不是很厚的被子隨著他的起身滑落在腰下。
入秋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雖然還有些悶熱, 但秋雨卻時常光臨。
而且總愛在半夜, 肖樂走到木窗邊,伸出手將窗推開, 夜風一下就順著窗口躥了進來,讓出了一點熱汗的肖樂舒服地歎了一聲。
雨不大, 肖樂聽了一會兒後,便掩上木窗,回去繼續睡了。
可到早上的時候, 外麵的雨卻已經成了傾盆大雨。
肖樂愣了一會兒, 這才慢吞吞地起床。
“大嫂,大哥今日還去那邊嗎?”
起來沒見肖大哥, 肖樂便問黃四娘子。
黃四娘子點頭, “他說不管刮風下雨, 又或者是大雪,都得去。”
“這是好的, ”剛把旱煙拿出來準備巴拉兩口的肖父聽了黃四娘子的話後,笑著點頭道,“你們年輕人不知道, 這收徒可是非常重要的事兒,要是選錯了人, 不僅害了自己的風評,以後再想收徒,也沒那個心思了。”
“一個徒弟半個兒, 我知道的,”肖樂笑著說,“以後我會兩邊都孝順,師父和師娘那邊爹會不會吃醋呢?”
旱煙杆輕輕地在肖樂腿上打了一下,隨即是肖父氣笑的聲音,“吃什麼醋!要不是人家劉大夫收了你,你還在屋子裡待著呢!我和你娘恨不得都給你師父他們養老!”
肖樂噗嗤一笑,黃四娘子也在一旁抿嘴一笑。
雨很大,肖樂穿著蓑衣戴著鬥笠來到劉家時,劉大夫正在那試鞋,劉婆子坐在一旁,手裡還拿著一雙鞋子,此時正笑看著劉大夫。
“師父,師娘。”
肖樂走到堂屋門口,把打濕的蓑衣和鬥笠掛在牆上,走進堂屋。
“小樂過來,”劉婆子笑眯眯地衝他招手,肖樂走過去,被劉婆子塞了一雙棉鞋,“試試看。”
“謝謝師娘!”
肖樂咧嘴一笑,棉鞋大小合適,非常舒服,顏色和劉大夫的也不一樣,劉大夫那雙顏色就是他們那個年齡穿的,肖樂這雙是藏青色,非常好看。
“不用謝你師娘,今兒你把這本醫書背一半就成了,”劉大夫脫下試穿過的棉鞋,小心地放在一旁的凳子上後,又拿出一本醫書遞過來道。
肖樂也把棉鞋放好,再去洗了手後,才拿起那本醫書,坐在一旁細細看著。
雨下了一天,肖樂背了一天的醫書,回家之前還真背出了半本來。
他回家後,劉大夫拿著那本醫書歎道,“可惜了,你說他當初去念書,如今已經是童生了吧。”
“小樂愛看的是醫書,又不是那些書,”劉婆子輕笑,“你不知道吧,我和他娘去找老秀才借了一本過來,讓小樂一天之內能記下多少就記下多少,結果一天下來,你知道他背了多少嗎?”
“多少?”
劉大夫追問。
劉婆子伸出手指,“一頁,而且還不怎麼熟練,看一會兒就打瞌睡。”
劉大夫聞言哈哈大笑,“這小子....”
剛出劉家沒多久的肖樂,在岔路口遇見了回來的肖大哥,他打著一把傘,這雨太大,又在刮風,傘的作用並不大。
如今的肖大哥,也就腦袋還是乾的,身上已經成了落湯雞。
“大哥,你穿我的吧。”
肖樂準備脫下蓑衣,被肖大哥打了一下鬥笠,“我都這樣了,蓑衣也沒用,快些回去,我先洗個熱水澡才是正事。”
“哦哦!”
肖樂連連點頭,與肖大哥疾步往家而去。
“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早?”
往日都是入夜後才回來的。
“雨太大了,我幫忙順了點東西,又跟著清禾識了幾個字,李叔便讓我先回家了。”
畢竟雨大,晚上趕夜路也不是那麼安全。
“清禾師兄最近在做什麼?”
肖樂聽見李清禾,立馬問道。
“這幾日好像在看什麼醫書,於大夫也經常去李家,還讓我跟你說,忙完了就請清禾過來接你呢。”
這話讓肖樂眉眼一彎,“再過幾日吧。”
肖大哥也任由他來,隻要肖樂高興,怎麼樣都好。
再有肖樂隻有李清禾這麼一個朋友,確實得多來往。
回家後,肖樂先給肖大哥熬了薑湯,等肖大哥喝完後,自己才去洗澡。
他隻有鞋子有些濕了,但是肖母不放心,硬是讓他去洗了個澡。
“難得你大哥今兒回來得這麼早,晚上咱們吃點好的。”
吃點好的,就是要開葷。
肖樂的眼睛亮晶晶的,可見是饞肉了。
說來如今肖家的日子說不上富裕,可也說不上窮,一是肖樂不用人貼身照顧了,肖母自然可以多做一點點家務活,而黃四娘子也有空閒繡繡花,補貼補貼家用。
肖父時不時幫人蓋個房子,理理地裡的活兒,粗茶淡飯是沒問題的,但一個月頂多吃兩次葷,這已經不錯了,擱在彆人家,兩個月才吃一次肉呢。
自打肖大哥去了李家後,他們一家人已經許久沒坐在一塊兒吃飯了,晚上肖父高興,拿出肖二叔之前打給他的酒,剛要喝,肖樂便道。
“爹,您針灸的這些天不能喝酒。”
肖父聞言有些失望,不過卻沒把酒拿走,而是推到肖大哥麵前,“那就給你大哥喝。”
這可是喜事兒,肖大哥眉開眼笑地給自己滿上一碗,見黃四娘子瞟了一眼自己的酒碗後,肖大哥把酒碗推過去,“嘗一口?”
黃四娘子也沒忸捏,她確實想喝一口。
結果一口下去,就覺得辣得厲害。
那模樣看得肖母都笑了,“這是你們二叔在王記酒家打回來的,聽說勁兒不小呢。”
“不好喝,”黃四娘子把酒碗推了回去,肖大哥輕笑,自己端著喝了一大口。
吃過飯後,肖樂給肖母針灸,一次過後,肖母也不再害怕,因為確實不疼。
“您的腰傷嚴重,得針灸好幾個月才成,娘,這幾個月可不能喝酒。”
“我又不喝酒,”肖母雖然這麼說,但卻記下了。
這雨陰綿陰綿地下了三天,肖樂覺得自己的房間都有些潮濕了,這才停下,可雨停後也沒出太陽,接連好幾天都是陰天。
這倒是引得肖二叔和肖父一臉後怕。
“若是莊稼收得遲,怕是要悶壞。”
“那可不,好在老天爺是個好的。”
肖樂撐著下巴看著天,肖母瞧見後,對一旁做針線活的黃四娘子道,“你瞧老三那樣,是不是心裡有人了?”
黃四娘子看過去,隻見小叔似乎在發呆,可是不是那眉頭就皺一下。
一看就是在想什麼。
“或許是在想醫書上的東西?”
這也不是沒有,上次肖樂也是這樣,她從一旁過去,結果聽見肖樂嘀咕著什麼經脈不通,得紮那個穴位才好。
“倒也可能,”肖母一下就失望了,“你說老三一直在劉大夫身邊,是不是沒機會遇見姑娘啊?”
“那倒不一定,”黃四娘子搖頭,“就比如說他那清禾師兄,不也是因為劉大夫認識的?或許以後還能認識更多人,再有,劉大夫他們不也掛念著小叔的事兒?”
“這倒是,”肖母又高興起來,看著自己的小兒子笑道,“老三長得好看,定會有人喜歡的。”
而在劉大夫這,肖樂卻沒有發呆的時間,因為他一旦做完事在那發呆,劉大夫不是讓他背醫書,就是讓他分藥。
反正總有活兒讓他做就是了。
今日肖樂要離開時,劉大夫叫住他,“小樂,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這些天肖樂的表現他都看在眼裡,雖說沒有耽擱什麼事兒,可總愛發呆,起先劉大夫覺得可能是遇見了點小事兒,所以隻讓他多做事。
可這都好幾天了,也不見肖樂好轉,劉大夫心裡也擔心,便忍不住問道。
肖樂猶豫了一下後,才輕聲回道,“師父,清禾師兄是不是把我忘了?”
劉大夫:???
卻見小徒弟眼睛有些紅地對自己說,“二娃的朋友天天都找他玩兒,我知道清禾師兄離我遠,倒也不指望他天天來尋我,可這都多少天了,為什麼清禾師兄還不來?”
不等劉大夫回答,他又道,“上次離開的時候,明明說等一段時間就會再來的。”
“啊這....”
劉大夫還真詞窮了。
可一想到小徒弟性子單純,李清禾又是他交的第一個朋友,難免會多在意些,於是劉大夫腦子一轉,立馬道。
“後天就是開醫會的日子,咱們不就可以見到清禾了嗎?”
“對哦!”
肖樂的眼睛立馬不紅了,“那後天我就可以和清禾師兄一起討論醫書了!師父我走了。”
說完,肖樂便腳步輕快地離開,把還想說幾句的劉大夫留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