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也不愛搞這玩意兒。
“嘖,”肖樂看了看兩小子,搖了搖頭,“這可是好東西,你們不知道怎麼吃嗎?”
“知道啊,就是不好弄,”張大壯道。
“好弄得很,”肖樂揚了揚下巴,“我來說,你們來做,如何?”
“好啊!”
二人異口同聲,反正沒啥事兒,小子們就愛搞螃蟹魚鰍啥的,可不就來勁兒了嗎?
“知道五香葉嗎?”
肖樂又躺在了竹椅上,眯著眼問。
“知道啊,就前麵山坡上多的是,”張大壯指了指院子外麵。
“雙兒你把魚處理了,在院子裡挖一個坑,在上麵燒柴火,大壯你去摘五香葉,”想了想木桶裡的小魚,他伸出手,“十張過來。”
明明是十張,他卻伸出一隻手,肖雙看了一眼,掩住笑,提著木桶去處理小魚了。
張大壯也跑出去摘五香葉。
小魚很好處理,輕輕擠一擠魚肚,肚子裡的臟東西就會被擠出來。
張大壯回來的時候,小魚已經處理好,肖雙正在牆角挖土坑。
“肖二叔,我做什麼呢?”
張大壯見肖雙那邊自己插不上手,連忙問道。
“洗了五香葉,弄點鹽在小魚上,彆多了,”肖樂咳嗽幾聲,指了指灶房。
張大壯趕忙去做。
等五香葉包裹著帶鹽的小魚,埋在土坑裡,上麵燒著柴火時,三人正一起曬著太陽。
肖樂的竹椅在中間,左右兩邊一邊一根長凳子。
兩個小家夥就像帶魚一樣拉長了身體,躺在長凳上,閉著眼跟著肖樂學。
柴火熄滅了,肖樂也不讓他們再添柴火,而是翻過身繼續曬太陽。
左右兩邊的帶魚也跟著翻過身。
肖老大回來時,便看見這一幕。
他先是一愣,接而笑了笑,沒把三人弄醒。
這還是第一次,老二和孩子們這麼玩兒。
肖雙第一個醒來,他聽見灶房傳來動靜,整個人一個激靈便從凳子上起來,跑進灶房發現是肖老大在做飯後,驚訝道。
“爹,您怎麼回來了?”
“主家又叫了人,我們領了昨天的工錢,就回來了。”
這事兒是常有的,所以肖老大也不覺得怎麼樣。
他們的說話聲,將張大壯驚醒,隻有肖樂睡得十分香甜。
一直到飯菜都上桌,肖大嫂都回來時,肖樂才醒過來。
他趴著睡的,臉上都是竹印子,看著有些滑稽。
吃飯時,大活兒都不去看他的臉,就怕看了要笑。
張大壯今兒在這吃的午飯,飯桌上多了一道菜,五香葉烤小雜魚。
味道非常好,又香又脆,五香葉的味道直接把魚腥味給弄沒了。
肖樂吃了幾條,便不再吃了,他食量很少,臉色卻不錯。
下午張大壯又要去抓魚,肖雙有些意動。
看出小屁孩心思的肖樂衝他招手,肖雙過來,“跟著大壯,彆去水太深的地方,晚上我還想吃。”
肖雙立馬點頭,和張大壯提著木桶,笑嘻嘻地往河裡去了。
肖老大見此跺腳,“這咋成啊!得看家啊!”
說是看家,其實意思就是守著肖樂才行。
肖樂卻笑道,“哥,我想去地裡。”
“啊?”
肖老大和肖大嫂一愣。
“我想去外麵走走。”肖樂垂下眼。
二人對視一眼後,應下了。
出門時,肖老大和肖大嫂一個在前麵,一個在後麵,肖樂走在中間。
他走得很慢,是不是咳嗽幾聲,路上遇見了下地的老鄉,記得住叫什麼的,肖樂便揚起笑打招呼,記不得,便跟著大哥大嫂稱呼就是了。
於是整個村都知道,肖家那個病秧子,跟著哥嫂下地了!
都好奇的人過去瞅時,才發現乾活兒的還是肖老大兩口子,而在不遠處的大樹下,肖樂靠著樹乾,手裡拿著蒲扇,嘴角微勾,在那輕輕搖著。
這瞧著不像是去乾活兒的,更像是去監工的!
“不是說吐了好多血嗎?怎麼瞧著臉色好了許多?”
“哎呀,這就是回光返照啊!”
“可憐啊,病了二十多年,白費了那張臉。”
“是啊,這肖老二要是沒病,可鐵定比村裡好些人都俊呢。”
他們的議論聲很小,加上沒待多久便去乾自己的活兒了,所以肖樂他們也沒當回事。
肖老大時不時便轉過頭去看肖樂,一會兒問他渴不渴,一會兒問他餓不餓。
肖大嫂還帶了糖酥,讓肖樂餓了就吃。
兩口子在地裡乾流浹背,肖樂躲在陰涼的樹下,一會兒喝點水,一會兒吃點糖酥,再望眼看看四周的田地,臉上全是舒適的笑。
“看來老二喜歡出來,也是,一直窩在屋裡,這人隻會越來越難受。”
肖老大低聲道。
“是啊,多出來逛逛也是好的,”肖大嫂也點頭,話音剛落,便聽大路那邊傳來陰陽怪氣的聲音。
“哎喲,你們也真舍得,肖老二身體不好,你們咋把人帶到地裡呢?這做大哥大嫂的也不能這麼對待他嘛。”
肖樂自然也聽見了,他看過去,隻見一穿著嫩黃色衣裙的娘子在那尖聲尖氣地說話。
這娘子是個寡婦,但是娘家卻是肖大嫂娘家的鄰居,二人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當年瞧上肖老大的不隻是肖大嫂,還有這娘子。
可這娘子的爹娘卻不同意,硬是斷了她的路,把她嫁給了他們村一漢子。
那漢子五大三粗,對她不好不壞,日子也算過得去,可偏偏肖大嫂比她過得更好,因為肖老大對肖大嫂的嗬護,隻要是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來。
這讓娘子非常意難平,而在肖雙出生不久,那漢子便出事沒了,娘子成了寡婦,又沒有孩子,好不容易熬死了公婆,卻沒改嫁,就愛在村裡說閒話,特彆是肖家的閒話。
村裡好些流言蜚語,都來自於她。
而原身被哥嫂虐待,她聽了風聲後編出了各種版本,是個“大功臣。”
“哥,這嬸子是誰啊?”
就在肖老大兩口子氣得臉通紅的時候,肖樂那邊傳來了疑惑聲。
這一聲嬸子,直接將柳寡婦的臉都給叫綠了!
按照輩分,她和肖老大他們一個輩分,怎麼也叫不上嬸子,一聲大姐都是頂天了的。
可肖樂直接給她提了一個輩分,能不讓柳寡婦生氣嗎?
“這是柳大姐,不能叫嬸子的,”肖老大解釋道。
“是啊,不能以貌取人,該叫大姐就不能叫大嬸,”肖大嫂在外可不是好惹的,特彆是對柳寡婦,是半點好臉色都沒有。
這人覬覦她的相公,又四處胡說八道,她能給對方好臉色才怪了!
肖樂連忙改口,“柳大姐,你誤會了,是我要出來玩兒的,今天天氣咳咳咳好,我想出來逛逛,我哥嫂咳咳咳對我很好的,你彆聽那些咳咳咳長舌婦胡說八道。
長舌婦本人氣得大聲道,“我也是看不過去才說兩句!你爹娘在的時候,你何時來過地裡?再有,聽說你都吐了好幾次血了,你爹娘在時,你可沒有這樣過!”
“我家的事兒,你倒是很清楚啊,”肖樂一臉驚訝地看著她,“可你不是我家的人啊,你不是什麼都知道的,咳咳咳所以不要自以為很了解我們家的事兒,大哥大嫂,你們幫我罵罵她,這大姐怎麼就見不得咱們家好呢?”
那一副找家長告狀,並且要家長給自己出氣的模樣,看得肖老大兩口子稀罕,更讓旁觀的有些人覺得這肖老二性子純良,和孩子一樣,可惜病懨懨的。
於是肖老大很不給情麵地將柳大姐數落了一番,並且警告對方再胡說八道,就上門把她家院門給拆了。
沒想到肖老大會這麼說自己的柳大姐,臊得很不說,還有些傷心,含著眼淚扭頭就跑了。
但是還不忘丟下一句,“我也是好心,我男人在世的時候,肖叔和肖嬸幫了一些忙,我才見不得你們這麼對待肖老二,不想你們.....真是一點都不知道好歹!”
肖老大怕肖樂多想,趁著歇息的空擋,二人來到大樹下,肖樂卻讓他們趕緊吃點水,還費力地給他們扇風。
“不用忙,”肖老大讓他彆動大力,“剛才那人的話,你彆信她...”
“我雖然不常出門,不是很懂得人情世故,可我不是傻子,”肖樂打斷他的話,對二人道,“我知道誰對我好,誰表麵對我好,可心裡卻一點都不喜歡我。”
“哦?那你說說,誰不喜歡你?”
肖老大兩口子聽著心裡暖呼呼的,可一聽後半句,又皺起眉頭追問道。
肖樂輕歎一聲,臉上帶著落寞,“族長家的肖雲就不喜歡我。”
肖雲是族長的大孫子,和他們同輩。
這肖雲非常有出息,至少在他們村來說,是很有出息的,目前在縣城酒樓裡做賬房先生,據說以後也會是他們肖氏家族的下一任族長。
族長選族裡的孩子去念書,也是肖雲非常支持的,銀子大多數是從他這裡走。
而肖雲原本是對原主沒什麼厭惡的,一直到原主故意說自己做了噩夢,不讓肖雙去私塾後,肖雲看穿了原主的心思,這才對他十分厭惡。
可也知道肖老大是多麼看中這個弟弟,所以麵上並沒有露出自己的厭惡。
但私下也找過肖老大,讓他彆因為一個夢,就把孩子的路給斷了。
肖老大聽了肖樂的話後,大概知道肖雲為什麼會不喜歡肖樂,他趕忙道,“不是你的原因,是因為我不好。”
“是啊是啊,”肖大嫂完全沒有了剛才懟柳大姐的腦子和氣勢,順著肖老大的話連連點頭。
“是嗎?”
肖樂一臉驚喜。
“真的,彆多想,”肖老大見此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腦袋。
肖樂紅著臉拉下他的手,一臉著急地看了眼不遠處乾活兒的人,這才小聲對二人道,“我已經是個大人了,不能摸頭。”
肖老大二人對視一眼後,輕輕一笑,休息了一會兒便繼續乾活兒了。
看著乾勁兒十足的二人,肖樂靠著樹乾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等肖老大回頭去看他時,便見肖樂靠著樹乾,閉著眼在那。
他心頭一緊,旁邊的肖大嫂也趕忙道,“去看看!”
肖老大幾乎是抖著腿來到大樹底下的,一直到距離越來越近,又聽見肖樂那熟悉的小呼嚕聲後,這才擦去一頭冷汗,回頭對肖大嫂露出一抹笑。
肖大嫂也撫了撫心口,讓肖老大過來,彆驚醒了肖樂。
夫妻二人的動作,讓乾活的有心人看在眼裡,晚上串門時,便說起這事兒。
“我瞧著那些閒話是假的,你們今兒是沒瞧見肖老大他們有多緊張肖老二,半點不像傳言裡的什麼虐待啥的。”
“就是,還有那柳寡婦,年輕時候的事兒,我們可沒忘記,她現在是個寡婦,有些心思我們沒戳破,她還真好意思往前湊,呸!不要臉。”
而肖樂一家人正吃著飯,張大壯晚上死活不在這吃了,分了一半烤好的五香葉小魚後,便回去了。
吃過晚飯後,肖樂打了個哈欠,“我想洗澡。”
“水溫在鍋裡呢,我給你打去。”
肖老大一抹嘴,便去給肖樂打了水,肖樂慢吞吞地去洗了澡,出來後又堅持自己洗衣服,沒法子,肖雙便去看著。
“你沒事兒做?”
肖樂皺眉。
“我、我也要洗衣服,”肖雙眼珠子一轉,把自己的衣服也抱過來,和肖樂一起洗。
晾衣服的時候,肖樂咳得不行,又是一口血吐了出來。
“看!看看!”
在肖老大著急地想要把他背回屋子裡的時候,肖樂卻死活不走,扯著他的袖子,讓他提著油燈,看看晾起來的衣服。
直到看完後,肖樂才一臉高興地擦了擦嘴角的血跡,“沒染上血。”
衣服沒有白洗,開心!
肖老大三人:.....
被塞進被窩,又喝了點藥後,肖樂便睡著了。
肖老大在一旁守了許久,這才離開房間。
堂屋裡,肖大嫂都沒做草鞋了,肖雙也捏著小冊子不知道在想什麼。
“怎麼了這是?”
肖老大強扯著笑,問道。
“爹,”肖雙的聲音有些哽咽,“二叔又吐血了。”
“沒事,”肖老大揉了一把僵硬的臉,“你二叔好得很呢,睡覺睡得可香了,我聽了他好久的呼嚕聲。”
“他最近睡得越來越長了,吃得也少,吐血也多了,”肖雙擦了擦眼角。
這話讓肖老大的嘴唇動了動,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該說什麼呢?
說他好得很嗎?
可今晚上吐了好多血。
肖老大捂住臉,久久沒有說話。
肖大嫂讓肖雙先去睡,獨自坐在肖老大身旁,伸出手抱住對方,二人都沒有說話。
躺在床上時,肖老大道,“我小時候很調皮的,老二出生的時候,我還不高興,覺得爹娘都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了,所以老二會走路,會纏著我的時候,我總是捉弄他。”
“每一次都會把他弄哭,看著他一邊哭一邊衝我跑出來,叫著我哥哥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我早就喜歡這個弟弟了,所以後麵他跟在我屁股後麵轉,我都覺得很幸福,村裡好多人的弟弟都沒有我的弟弟乖。”
“可是我卻害了他一輩子,我的心結我知道,可我結不開,老二做的那個夢,我何嘗沒有做過?我甚至做過關於你的,你們都出了事,就我一個人還活著,我很痛苦。”
“相公,”肖大嫂哽咽地窩在他的懷裡,“彆再想了。”
肖老大深深吸了口氣,“明天晚上,請族長過來吃飯,順帶提一下雙兒的事。”
“好。”
肖大嫂使勁兒點頭,將人抱得更緊,沒人比她清楚,這個男人有多內疚,每一次小叔發病時,最難受的就是他。
族長被請來吃飯的時候,肖樂乖乖巧巧的坐在桌邊,等族長動了筷子後,他才端起自己的湯碗,小口小口地喝著。
族長看了他幾眼,總覺得他變了,可又說不清楚到底是什麼地方變了。
“.....所以我們打算送雙兒去老秀才那念書,鎮上那邊暫時就不去了。”
肖老大給族長倒酒,一邊說起正事。
“說來也是我考慮不周,”說起這事兒,族長心裡也有些愧疚,“我沒想到會發生那種事,可仔細想想,我們雙兒那麼聰慧,自然會引起他人嫉恨,去老秀才那是對的。”
族長與老秀才也是老相識,說明天和他們一塊兒去隔壁村。
這頓飯吃得十分開心,肖樂吃了一碗飯,比平日裡多了半碗。
看在眼裡的肖老大三人,都知道肖樂是為肖雙開心。
隻有族長看了他吃了這麼點就不再吃後,眉頭微微擰起,“老二啊,你吃這麼點就飽了?”
肖樂聞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飽了,都鼓起來了。”
說著,他把肚子上的軟肉捏起來給族長看。
這個行為,族長隻在自己重孫子身上見過,而他的重孫子才三歲。
一時間,族長的心情十分複雜,等肖樂回房休息後,族長問道,“聽說他的身體不怎麼好?”
“是,”肖老大臉上的笑也漸漸消失,“吳大夫說,時日不...”
他不想說完後麵那個字。
族長沉默了一陣後,又道,“這也不一定,這人啊,隻要心情好,那肯定是能多活些時日的,就好比五房你三叔,小時候得了重病,鎮上的大夫說不行了,可接回來每天逗他開心,現在孫子都有了。”
肖老大三人聽得雙眼發亮。
被這麼幾雙眼睛看著的族長微微一笑,“不就是逗他開心嗎?老二小時候最愛聽人說戲.....”
於是肖樂第二天打開房門,就看見肖老大那張黑臉上擦了粉,穿得不倫不類地站在房門口,衝他露出一口大白牙。
肖樂麵無表情地關上了房門。
外麵是什麼鬼?
作者有話要說: 肖老大:我在扮你最喜歡的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