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大夥兒都明白了,因為原主每一次說這種開場白,基本上就是缺銀子了。
可如今家裡實在是拮據,本來說好的木工活兒也沒了,肖母不由得看向這個家的一家之主肖爹。
肖爹粗糙的手上拿著旱煙杆,煙杆裡麵並沒有旱煙,日子過得拮據,哪裡還有閒散銀錢去買旱煙。
“說吧。”
肖爹笑看過來。
肖樂坐在右邊第一個位置,他攏了攏與家人明顯不搭的長袖,幽幽歎了口氣。
“爹,娘,兒子如今已是秀才,有秀才功名在身,家中糧稅可免,也是解了家中大急,但....”
他皺起眉頭,接而又是一個長歎,在眾人的注視下起身,掀起長袍跪在肖爹和肖母身前。
“但兒子有自知之明,怕是要止步於秀才,無緣舉人,還請爹娘恕我不上進之罪。”
“這是什麼話?快起來!”
肖母趕緊上前去扶他,可肖樂卻一臉堅定地抓住她乾瘦的手。
“娘,這些年為了我念書,家裡的日子就沒好過,哥哥嫂子們,甚至侄女侄兒們,都一心為我,我若不道出自己天資愚笨無法再考,這心....實在是難安啊。”
“樂哥兒可彆這麼說。”
“是啊,能中秀才已經是很不錯的了。”
“是啊是啊。”
“樂哥兒快起來,咱們有話好好說,慢慢說。”
哥哥嫂子們一人一句,被他那話感動得不行。
肖樂卻一臉羞愧且堅定地看向肖爹,“爹,前些日子,我常與張秀才等人聚首,與他們談論詩詞,才知自己有多愚笨,張秀才中秀才已經十五年,上府城參加了五次舉人應試尚不能中,何況是兒子我呢?”
“原本我不服氣,想著自己一定比張秀才強,所以請哥哥嫂子們幫我湊銀,一心要去府城尋一舉人為師,勢必要中舉,可昨夜我輾轉反側,一直難以入眠,因為我深知,即便用二十載,我也.....”
他頹敗地鬆開了肖母的手,半垂著頭,“我考取功名的初衷,本是為了家人能更好的過日子,讓後代子孫引以為榮,而不是為了與人爭強好勝,害得家人受連累,吃不飽穿不暖,爹,娘,兒子....”
他幾番哽咽,一副不甘承認自己才學不如他人又不得不認命的模樣,讓家人都驚了。
畢竟在他們記憶中,肖樂一向自傲,哪裡有過這種頹敗模樣。
“樂哥兒,”肖爹放下旱煙杆,上前扶起他,“你先起來。”
“爹....我無顏啊。”
肖樂雙眼赤紅地搖頭。
肖母擦了擦眼角的淚,與肖爹一塊兒強行把人扶了起來。
“你這孩子都在說些什麼話,你已經給咱們肖家的列祖列宗長了大臉了!我們肖家宗族雖小,可卻因為你在幾個村乃至鎮都極有麵,不管是姑娘還是小子,都有了好歸宿,這都是因為咱們肖家,出了一個年紀輕輕的秀才老爺啊。”
肖母抓住肖樂的手,聲音越發大起來。
“是啊。”
“娘說得沒錯。”
哥嫂們齊齊點頭。
“無論你想做什麼,爹都會讚同你,中舉豈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就咱們府城又有多少舉人?樂哥兒,你不必如此自責,如你娘所言,你為咱們肖家做得已經足夠多了。”
“若得爹娘之言,我想以自己之力,回報家人這些年為我做的一切,”肖樂又對哥嫂們拱手低頭道。
哥嫂們嚇得不行,趕緊起身,四個人如無措的小雞仔一般,看向了老母雞呸老母親。
肖母夫婦聞言卻隻覺得心裡暖烘烘的,從小兒子念書開始,他們便覺得這孩子離他們似乎越來越遠,明明是家人,卻總覺得少了幾分親近,如今聽了肖樂的這一番話。
他們才知道小兒子把擔子挑得有多重,要不說念書難呢,又想起張秀才的處境,二人對視一眼,讓孩子們都坐下。
“那你可有什麼....”
肖爹的話有些說不出口,一個秀才老爺,做啥活計呢?
“我尚在思考之中,”肖樂露出一抹笑,充滿了輕鬆與釋然,“與你們說了這番心理話後,我隻覺得滿身輕鬆。”
忽然他站了起來,“家和萬事興,家和萬事興啊!我要畫出來!畫出來!”
說完便一邊哈哈大笑,一邊疾步進了他的房間。
眾人嚇一跳。
肖大哥向來說話沒把門,“樂、樂哥兒不會瘋了吧?”
“胡說什麼呢!”
肖爹瞪了他一眼。
“就是!大哥怎麼能這麼說?”肖二哥皺起沒有,“樂哥兒頂多是受了點刺激,可能是被張秀才所刺激了。”
“那得去寺廟裡拜拜。”
“是啊是啊,求張平安符回來。”
兩位嫂嫂低頭說話。
肖母一拍手,“我明兒就去長河山的寺廟求!”
肖爹在一旁使勁兒點頭,“得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