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大畜生們偷偷摸摸地往外走。
王勇便示陳薇。
陳薇會意,將筆一繪,眾人也化作了牛馬,悄然綴上了它們。
從許多村落裡走出的大畜生們,彙聚成洪流。
夜色裡,牛馬們默然地走到井邊,一個守一口井。
有些小的和大的一起守一口井。
井原上,每一口大石頭下的井,砰砰聲的敲擊石頭聲越來越大,牛馬們開始幫忙一起吃力地推著壓井的大石頭。
最終,大石頭被推開了。
月光下,荒野的無數口井裡,爬出了一個個女鬼。
她們披頭散發,眼珠子通紅,麵頰腐爛,黑發如水藻一般纏繞在慘白的女體上,不著寸縷。
有的女鬼甚至腐爛了半個身子,從胯部往下,都是白骨。
年少的小牲畜們,便依偎在女鬼身邊,“恢恢”地叫著媽媽。
牛馬們的腰背漸漸直起,頭顱身軀開始變形。他們變作了人的模樣。
荒原莽莽,黑夜長長,月光冷徹。
井旁,千家萬戶痛哭流涕。
幽幽的歌聲,從井底的黃泉水中飄起,慘白的“藤蔓”們和著歌聲起舞:
“做牛做馬在地上
做鬼腐爛在黃泉。”
“夜夜日日月月年年,
我們何日做人?”
“春春秋秋朝朝代代,
我們何年做人?”
陶術低聲道:“王隊,褚哥,這是什麼?”
他話音落時,一聲雞鳴,短促的黑暗連忙從大地上逃走了,忽然天亮了。
太陽大剌剌地照下來。
陽光,一點兒也不和煦。
熾熱的烘烤,威猛、霸道、惡毒。
它化作萬點毒光,刺入人間。
女鬼們慘叫起著被陽光押回了井中。
男子們又變作了大畜生的模樣。
村子裡,人住的磚房,一下子打開了。
大腹便便的人類伸懶腰:“可算是天亮了。”
他吐了一口煙氣:“去,把石頭給我壓上。彆叫你們那些女鬼老婆爬出來。叫她們好好地在黃泉裡給我織布、疏河道。誰不給我把石頭壓實了,我就給誰家加活。”
牛馬們垂淚把大石頭重新壓在井上。
隊伍裡,王勇看著怪誕的景象,通過頻道,向陶術解釋:【這就是內核層。每一個內核層出現的東西,都是作者創作文本時的所思所想,以某種形式具象化。】
忽地,王勇背上被抽了一鞭子。
一隻癩皮狗凶惡地汪汪:“不乾活呆著乾嘛!”
然後,看到王勇,呆了一呆。
他們現在還是畫皮披著的牛馬外表。
王勇變作了一頭金角的小牛。
癩皮狗垂涎地看著他的金角,見左右四下無人,便要伸出手去搶奪。
一隻巨大的兔子忽地從天而降,一屁股坐癟了癩皮狗。
癩皮狗被坐癟的一刹那,忽地,陽光一黯。
隻是,黯淡了一絲,極淺的一絲。
哪吒卻注意到了。他琥珀色的眼睛眯了眯:“這不是真的陽光。”
他伸手略微一擋,竟然不畏懼陽光,直直地看向太陽:“這不是太陽。是金烏鳥。”
兔子哇地一聲蹦了起來:“愛麗絲,愛麗絲~我的毛,毛!”
它撅起毛絨絨的臀部,白絨絨的絨毛被腐蝕了一片。
它屁股下麵,被它坐癟的癩皮狗,沒有一絲血流出來,它變作了薄薄一張皮,裡麵有一個黑色的影子鑽了出來。
哪吒伸手一捏,影子連尖叫也不及發出,就此湮滅。
“誰——”影子湮滅的一刹那,有一個小小的驚呼聲。
混天綾飆起,卻在那一個驚呼聲前停住。
那是一頭眼睛濕潤的俊俏小牛。
它張著怯生生的眼睛,望著他們:“你們,是外麵來的人嗎?”
“停!”郝主任把鏡花水月裡,小牛的圖像放大,看著這張牛臉,扭頭問常教授:“你覺得這張臉像誰?”
常教授沒好氣道:“一張牛臉,我怎麼看得出來?”
“一看就知道你不養貓狗,貓片看的也不夠多。動物也是有長相的嘛,你認不出來,準有人認得出來。”郝主任便叫哭完鼻子,正抱著腦袋在那發呆的趙宇宙:“小趙,你看這像誰?”
趙宇宙呆滯地把目光移了過去,愣了一下,脫口而出:“我?”
“不、不對......”趙宇宙冥思苦想,忽然站起,對著那一張牛臉叫了起來:“爺爺!”
小牛說:“我覺得你們和它們不一樣。”
它靦腆地用蹄子刨了刨地:“我叫趙之星,你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