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日的夜, 蟬聲不絕。
女犯們參觀完學校, 坐麵包車回到了充作監獄的院子。
用了晚餐, 各自洗漱, 小林美子擦著臉,周身騰騰熱氣出來的時候, 忽然聽到休息室裡傳來激烈的爭辯聲。
女犯們吵起來了。
家裡開有服裝會社的女犯——小川杏, 正與其他人激辯。
“什麼性教育!無恥,齷齪!”小川杏因眉毛細細挑起,而顯得高傲的麵容,正漲紅了, 她說, “你們敢說, 不知道那些編寫讀本的人,打著什麼心思!”
白天,她們參觀完學校, 下午還聽了一堂生理衛生課。鬼怪控製下的“人民中學”,開設有生理衛生課,卻完全取消了以前日本涉及性教育的教材內容, 讀本。
小川杏極力為此叫好,卻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滿。
其他女犯中,以家中開造船廠的女犯宮本惠子為首, 正站在她跟前,蔑然道:“如果不給孩子生理科普,他們出於對性的好奇, 隻會犯更大的錯,我國還不夠開放,我們應當學美國,給孩子上完生理課,發安全套......”
小川杏憤然冷笑:“你當我沒有去美國留學過?”
小林美子說:“讓讓,”她不關心這些高談闊論的爭辯,從她們中間擠過去了,把自己的毛巾掛好,把換洗下的衣服撿到臉盆裡,抱起來去衛生間浣洗。
“......這是謬論!這一點,你們尚不如鬼怪明智!”小川杏聲音拔高了一度,激動地一把拉住她:“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她指著小林美子:“如果她初中沒有懷孕,也不會——”
“砰”。衣服落地。
小川杏倒吸一口冷氣,捂著被砸傷的手臂,愕然地看著小林美子。
小林美子一直微微笑著的嘴角,凍住了。
她說:“請,讓一讓。”
所有女犯都下意識地退後了一步。
小林美子沉默地蹲在地上,將衣服一件一件撿起來,重新放進臉盆,站起來,一直走出了門去。
夏樹路過洗漱室的時候,裡麵亮著燈,嘩嘩的水聲。
它看了一眼,看到裡麵正蹲著小林美子,她沒有用洗衣機,而是蹲在地上,用手搓著衣服,把手搓得通紅。
“小林,”夏樹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怎麼一個人在這裡洗衣服?也不用洗衣機?”
“很久沒有這麼洗過衣服了,懷念。”小林美子說,卻看到一本書被遞到她手裡,封麵上寫著《蟹工船》。
夏樹說:“我到圖書室,把這本書翻出來了。晚上熄燈前,有一個小時的時間,你看看?”
小林美子接過書,說了一聲謝謝。
夏樹側耳凝聽了片刻:“她們是不是吵起來了?”在洗漱室,都能遠遠聽到寢室裡的爭執聲。
“嗯。”
“她們為什麼吵起來了?”
小林美子搓完最後一件衣服:“我不知道。我也聽不懂她們在說什麼。”
夏樹遲疑片刻,看了一眼小林美子,想說些什麼,最終,卻隻是說:“你好好看書,有空我們聊聊。”
晚上,熄燈前,小林美子抱著衣服回來的時候,小川杏和宮本惠子幾人也吵累了,夏樹來勸了幾趟,說想要辯論,可以開個辯論會,晚上情緒過於激動,不利於睡眠,她們看在夏樹的麵子上,才回了自己的房間,翻身一躺。
睡到半夜,小川杏正蓋著被子,迷迷糊糊地,忽聽得耳畔的輕喚聲:【起來。今夜的守備特彆薄弱。】
左右打量,卻四顧無人,不由得打了個哆嗦,正要喊,聽見耳畔的聲音噓了一聲:【是我,小林美子。我聯絡上了外界,你現在到廁所去,打開馬桶,按下水,起旋渦的時候,往裡跳。】
從馬桶裡往下跳?
小川杏有點嫌惡地想:小林美子,不會是在報複白天的事情吧?
她便將信將疑地爬起來,輕手輕腳地出了門,在監控的攝像頭下,進了廁所。依言打開了抽水馬桶蓋,按下換水,等旋渦形成的時候,試探著伸出了一隻腳——旋渦忽然虛化,於感官中無限放大,仿佛成了一道虛幻的門。
小林美子的聲音透過旋渦傳來:“跳進來——”
小川杏見此,咽下一口唾沫,狠狠心,縱身一躍。
如穿過了無形的界限,她一睜開眼,眼前一黑,夏夜的風吹拂在身上,耳畔傳來蚊子嗡嗡的聲音。
睜開眼,夜空星鬥依稀。
她興奮地望周邊看去,卻見小林美子掛著溫婉的微笑,而宮本惠子幾人正站在一邊,道:“可以走了吧?”
“當然可以走了。”
“走回去睡覺——”
燈光大亮。四麵八方的車燈照得她們一時拿手擋住了眼。
幾個穿著軍裝的山童從車上跳了下來,左側的一個沒好氣地說:“你們不睡,我們可還要睡,我們可等了半宿了!”
為首的說:“注意態度,土屋同誌。”
左側的山童便用獨眼翻了個白眼,不大高興地嘀咕著:“乾嘛善待這群白眼狼。這麼長時間,裝得一副完全用不了特質,沒有道具、被人欺負的樣子,好家夥!”卻還是收斂了態度。
從幾輛軍車後,走出了縣委書記,紅衣絕色鬼女模樣的鬆雪桃子。
桃子身後,跟著低垂著頭,渾身毛發濕漉漉,顯得十分疲憊的夏樹。
鬆雪桃子望著一語不發的小林美子,歎了口氣:“這裡已經被包圍了。小林女士,你雖然能使一些本事,但是,想來,能用的有限,起碼擋不了衝鋒.槍。黨內決議,寬待你們,一個不殺,但如果你執意要逃,就擊斃當場。”
小林美子沒有說話,隻是任由“山童”們上前,把她拷起,帶回了監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