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空陰霾, 狂風暴雨, 駭浪驚濤。海水全向著一個方向瘋狂湧去。
船身在風浪裡劇烈搖擺, 被海水飛速帶往旋渦邊緣, 老航海員仍然呢喃著“神之啟”,一臉狂熱。
他的領子被揪住了, 臉上狠狠挨了一記。
船長猙獰了臉色:“不要妖言惑眾!你想死, 我還不想死!你既然逃出來過,就給我想辦法帶著我們再逃出去!”
說著,對著那些傻了眼的船上水手、舵手喝道:“傳令下去,馬力開足, 不惜一切燃料, 立刻轉向!儘全力脫離旋渦!”
他不管什麼神之啟不神之啟的。這艘船上的客人, 多的是非富即貴和官方軍方背景的,如果船毀人亡,就算他能活著回去, 前途也全然毀了。
隻要有一線可能,無論是為了自己的性命還是可能的前途,都要脫離這片區域。
在船長的全力指揮下, 整艘輪船馬力全開,向著海水湧去的相反方向全速前進。
但船上仍有些人心惶惶。畢竟海上的異象是所有人都看得到的。有些客人和水手,甚至跪倒在地, 喃喃開始向上帝祈禱。
王勇等人倒是並不慌亂。從“旋渦”出現開始,資深者手上的核心文本就一直在發熱,散著金光。他們知道, 這旋渦大概率與融合點的線索有關,因此隻是好整以暇地等著船隻進入旋渦。
叫人驚奇的是達爾文。
作為當下時代極少見的不信上帝者,這位老先生在一眾船客的祈禱聲裡,很是淡定地則將自己的研究資料、筆記通通收到了包裹裡,一些生物樣本也早就存放起來,免得在輪船顛簸過程中,這些紙張和樣本亂滾著被拋出去而損壞。
他甚至還有閒心同王勇等人聊天,探討了一下自己的生存幾率和一些科學問題:
“海麵出現旋渦,在古代,木船如果直接被卷入,想要逃離,幾乎是沒有可能的。也就是當代蒸汽機船的科技的進步,讓這種海難的存活率提高了一點。隻可惜,這種程度的漩渦,卻幾乎是沒有逃離的可能了。”
說著,胡子一大把全白了的達爾文先生,眼睛幾乎閃閃發亮起來:“如今已經這個年頭了,照理來說,全球很少有海域尚未被探索過的了。這裡並非暖洋流交彙處,出現這種級彆的漩渦,還有一個巨大的黑洞,難道真是所謂的神演化萬物的秘密入口?”
陳薇忍不住問道:“查爾斯先生,您不怕死嗎?”
達爾文笑道:“我這個歲數了,還有什麼可怕的?我的妻子愛瑪一向篤信上帝,柔韌堅強。有我沒我,相信她會一樣生活下去。我活下來的孩子也都長大了。我平生唯一的遺憾,不過是沒能徹底完成我的物種起源,收集到更多的樣本,將進化論的研究推進到新的高度。”
說著,老先生摸了摸自己的小包裹,笑了:“不過,我也不是唯一研究進化論的。隻可惜了我收集的這些樣本和筆記,沒有辦法留給我的同行、學生後輩。”
在達爾文的時代,進化論的觀點,並非他一個人獨有。
從更久遠的時代,關於生物起源的研究就陸續展開了。到了達爾文長成的時候,早已蔚為壯觀,全麵開花,隻是各家的研究成果分散,各有缺漏,並沒有被集中統合起來係統闡述。
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並非僅僅牛頓一人。
因此,麵對這等危及生死的海上奇詭局麵,年歲已高的達爾文雖有遺憾,卻顯得分外平靜,甚至帶著一絲躍躍欲試的好奇。
幾人話事間,本來就在風雨中晃蕩顛簸的輪船更是劇烈地一震,幾乎整個傾倒翻轉,船艙裡的東西也紛紛飛起,砰地砸在了地上。
眼疾手快的資深者們扶住了達爾文。
張玉道:“哥哥,你們保護珍珠。我出去,看看。”
少女臂挽紅綾,在幾乎九十傾倒的甲板上,在達爾文驚奇的目光裡,身姿輕盈,如履平地地奔了出去。
外麵的世界正風雨飄搖,陰雲萬裡,一派電影中的天災場景。
船長和船員試著挽回局麵的努力失敗了,船隻幾乎完全被瘋狂湧動的海水裹挾,衝向旋渦中心的巨大黑洞。
黑洞深不見底,直徑驚人。海水全旋入其中,如在海洋被活生生開了一個放水口。
張玉腳尖一點,衝向天空,借助混天綾的輕盈,在空中隨風擺動,稍稍停留了一會。便感到了黑洞裡吹出的風。那風竟然是乾燥的,隻是吹過海水而帶了濕氣。
那絕不是通往海底的尋常旋渦。
她落回船艙,在頻道裡向資深者們陳述了這一事實,肯定了眾人的猜測。
此時,這艘鐵皮的蒸汽機船早已不堪重負,徹底被海水所卷,幾乎完全傾倒,馬上就要卷入漩渦中心了。
張玉看了一眼那些正惶然地扒著柱子和牆壁尖叫哭喊的人群。她知道這些都和珍珠一樣,是內核層意象演化出來的,是文本生物而已。但仍鬆開混天綾道:“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