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離開白嶴鄉的時候, 遊客們麵容惶惶, 竊竊私語。
天洲市一位皮膚隱隱透著一點兒藍光的資深者站在他們跟前, 身上的藍光開始茂盛, 尋常人看一眼這些藍光,便會覺得一陣陣的頭暈目眩:“看著我......”
片刻之後。
幾輛大巴停在下山的路前。
遭遇泥石流被困山村的遊客們在幾位看起來十分穩重的導遊帶領下, 由鎮政府派來的搜救隊攙扶著, 或者背著,從山道上陸陸續續下了山。
一位扛著攝像機的業餘攝影師心疼地看著自己的寶貝攝像機摔出了好幾道裂痕,還莫名地壞了膠卷,氣急敗壞地抱怨同伴:
“都是你, 非說這裡有什麼桃花林, 哪裡有?在這裡待了這麼久, 還害我跌了一跤,摔壞了攝像機。”
同伴皺眉,不客氣道:“你胡說什麼?不是你看見說這裡的政府發展農家樂, 免費的,還風景不錯,所以拉著我來取材嗎?攝像機也是你非要去爬一塊大石頭才摔的。”
攝影師愣了一下:“可是我明明記得......桃花林......”
導遊笑著打斷了他們的爭執:“帥哥美女們, 該上大巴了。”
分給他們的是一位看起來很是斯文,架著眼鏡,看起來像剛畢業的大學生的男導遊。
上車的時候, 攝影師因為扛著攝像機,險些跌了一跤,這位看起來像大學生的男導遊連忙扶住了他。
他抱著攝像機鬆了一口氣, 卻看見導遊對自己笑了一下,鏡片後的眸子中似乎閃過一道藍光,額頭上冒出了一點冷汗。
很快,大巴就依次開動了。
車上,攝影師正心疼地擺弄著自己的攝像機,卻聽同伴道:“你剛才說什麼桃花臉?”
攝影師抬起頭,茫然道:“啊?什麼桃花林?”
車窗外,白嶴鄉附近青山連綿,典型的江西山區,從車上看去,並無燦燦紅雲。
同伴撓了撓頭,嘀咕道:“大概是我聽錯了吧。”
等鎮政府安排的大巴把所有遊客都送走了。
之前的那位看起來像男大學生出來實習的導遊卻並沒有上車。
他肌膚上的藍光耗儘,摘下眼鏡,擦了一頭的冷汗,頗有些虛脫地向那一行步出山角的金發小女孩敬禮:“上校,所有人的記憶都已經修飾完畢!”
金發藍眸,穿著一身洛麗塔裙子,卻肩頭彆著軍銜的小女孩,年僅七八歲,秀美的麵容上一片冷峻,向他點了點頭。
他身後跟著一位神態平靜,眸子清澈明亮得叫人不敢逼視的少女。
啟明市的特安局副局長趕到現場,帶著手下的資深者,連連向王勇、張玉及天洲市的資深者道謝。
“文本的能量波動沒有了。剩下的事情,相信江西省以及啟明市,都會處理。”王勇道,“我們就先告辭了。”
啟明市特安局的副局長是帶隊進文本,被困在桃林中變成桃樹的其中一員。
局長暫停職務,他目前全權處理特安局事務。猶豫了片刻:“上校,我們市的特安局也是新成立的,不知道以往的慣例,怎麼處理核心文本的引來者......這一次,以劉家村為中心,並且期間發生了反常的地震和異樣的疾病,導致附近幾個村的留守人員,全部遇難......”
王勇知道,他實際上想問的是那個叫做劉曉峰的孩子怎麼處理。
劉豪聽了,在王勇身後欲言又止。
王勇道:“文本世界,是地球的災難。按照學界目前主流的定義,大部分能量枯竭的文本生物攜著它們的世界循‘共鳴’而來,主動追尋錨點,與文本結合,想要吞噬一切。”
副局長明白了他的意思,沉吟半晌,苦笑著點點頭:“我明白了,多謝王上校提點。”
離開白嶴鄉去往最近的機場的路上,張玉坐在車上,側臉望著身後烏雲尚未完全散去的天空。
她身後坐著劉豪。
劉豪也看著窗外,卻略略失神。
自從他聽到白嶴鄉內,有幾個村子的留守者全都遇難了,他就有點心神不屬。
車上的其他資深者,都能理解他的出神。
這次的劉家村,大部分都姓劉,其中有些人甚至稱得上和劉豪是遠房親戚。
劉豪老家的那個村子,離得不遠,也在理論上這次c-d4-37的波及範圍。
如果他沒有把女兒帶在身邊,如果他的父親不是因病住院修養,他的妻子不是市裡的醫院照顧老父,以這次c-d4-37的波及範圍,他的父親與妻兒,或許都有文本擴散後遭難的可能。
但即使如此,他相熟的那些年邁的留守的鄰居,也都遇難了。
一輛輛大巴車正載著飽受驚嚇的遊客,打著車燈,離開夜色下,青山化作巨大黑影,一片死寂的白嶴鄉。
車燈長射而出,一輛銜著一輛,成了光龍,似在逃離這貧窮而寂寞的山村。
劉豪看著路邊巨大的廣告牌,忽然說:“上校,我也聽過一次局裡請來給我們培訓的專家,關於文本世界來源的講座。他是個堅定的‘共鳴’派,是其中比較偏激悲觀的那種。”
“他說,特殊安全是無用功。真正破壞特殊安全的,從來不是文本世界。”
“......我們並不讚同他。但這一次,我很無力。”
c-d4-37的核心文本是劉曉峰手裡的《三國演義》。
他渴求著像劉關張三人那樣,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卻可以生死與共,陪著他一起上學,一起上課,一起在操場上踢球的朋友。
他最初想的不過是不再孤獨,卻引來了文本世界的共鳴,文本世界降臨,一切都沒有了。
年幼的孩子無法接受這一切,躲在文本核心中,與虛假的老師們一起度日。
但是,變成錨點的“孤獨”,並不是那孩子本身的錯。
他看向傳說中半文本生物化的特質者:“我想知道,作為目前對文本世界作戰經驗最豐富的人之一,您是怎麼想的。”
此時,窗外天色漸黑。
玻璃窗上,映著路邊的巨幅廣告牌。
發光的廣告牌上,正映著一條條標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