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被扶著坐下,緩過神來,放鬆了一些,苦笑著說:“我在這裡留守,除了我之外,還有幾個老夥計輪流換值。你們要找誰?”
“我們就是來找你的。”餘主任道:“您在這工作超過十六年了吧?”
他緩緩道:“那麼,您應當知道,十六年前,這裡曾住過一個男孩。發生過一場火災。”
提到十六年前,男孩,火災三個詞組的時候,老護工瞳孔驟縮,麵色明顯變了,立刻打斷了餘主任的話頭:“十六年前的事,誰還記得?何況就算十六年前的病人還在,這裡荒涼,該轉移的病人也肯定早就轉移到第一醫院本部去了。肯定沒有你們要找的人,你們趕緊走吧。”
“可是,老人家,我們還沒有說要找的人是病人呢。”
褚星奇彎下腰,盯著老護工的眼睛,笑道:“或許那男孩是某個護工,或者某個工作人員,或者是單位職工的家屬......為什麼你這樣斷定我們要找的是病人呢?”
老護工被他這麼一詐,反而鎮定下來,冷冷道:“我隻是隨後一說罷了。聽著,不管你們是要找誰,如果想活命的話,我勸你們快點離開這裡。否則會有什麼結果,我也不能保證。”
褚星奇摸摸下巴:“會有什麼結果?像,那樣的結果?”
他伸手一指,指著的方向,走廊上濃霧彌漫,霧中正綽綽地站了數個人形陰影,麵朝著這個房間,似乎在“盯”著他們。
褚星奇道:“老人家,如果我沒猜錯,剛才追你的,就是這些東西吧?”
老護工沉下臉打量褚星奇的道士裝扮,又看看他身後的眾人:“既然你們知道,還要來送死?現在是白天,你們現在離開,還來得及。”
褚星奇笑道:“您都可以在這裡存活十幾年,我們怎麼就不能呢?”
“我跟你們不一樣。”
“哦?不一樣?”褚星奇掂量一下手裡的這柄斧頭;“因為它嗎?”
老護工手中一空,原放在手邊的斧頭,神不知鬼不覺,到了眼前的道袍年輕人手裡。
老護工原先還沉得住氣,這下登時暴起,要奪回斧頭,怒目圓睜:“還給我!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幾個資深者輕易地製住了老人,褚星奇掂量了一把斧頭——這被老護工精心保養的斧頭是木柄石斧,工藝古老,製作粗糙,難得極為結實,石斧的邊緣磨得極厲,沾著早已風乾的暗色的血。
張玉也走近幾步,蹙眉道:“文本道具。”
她從這柄斧頭上感受到了文本能量。但是,和她從客和楚王走狗身上感受到的文本能量,又不是同類。
同一文本中的文本能量的波動頻率,應是一致的。
然而這柄斧頭上的能量波動,與這個文本的能量波動,並不是同頻的。
難道除了三王墓之外,還有一個文本存在?
老護工被褚星奇袖裡乾坤拿走了斧頭,被資深者們控製住,掙紮不成,便喘著粗氣,以一種極仇恨憎惡的眼神盯著他們,喃喃咒罵:“你們這些殺人犯!這些惡棍!我就知道你們會再找上門來的!我就知道你們不會放過我!”
資深者們互相看了一眼,褚星奇笑道:“老人家,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十六年前,這裡確實住過一個男孩。發生過一場火災。”
老人反複翻看了他們的證件,追問了各種問題,又被擅長安撫情緒的資深者安撫了一遍後,終於冷靜了下來,相信了他們是中央和省市派下來的“當官”的。
他說:“我來來往往照顧過很多病人,但對這個男孩印象特彆深刻。”
十六年前的某一天,忽然縣精神病院被送來了一個十六七歲的男孩,聽說才讀高中。
他被送來的時候,是五花大綁的,嘴裡堵著的布條一取下,便不停掙紮。沒有辦法,隻得應送他來的縣政府人員的要求,給他打了麻醉藥和鎮靜劑。
但是男孩隻要一清醒過來,就會想方設法地逃走。無論精神科的醫師如何安撫,都沒有任何辦法。
而且男孩頭腦清晰,語言通暢,行為極富邏輯。
老護工歎一口氣:“我們那時候,院裡的很多醫生和護士私下都在傳,說這個娃根本沒病。跟我關係好的一位醫師曾是他的主治醫生,我是照顧他的護工。他私下也做過判斷,跟我說,這孩子確實沒有什麼心理精神上的問題。”
“但是縣裡施壓到院裡,院裡又讓他開那孩子的病情診斷書。我朋友,也就是那位主治醫師拒絕開這個診斷書,結果很快就被換掉了。換來的醫生開了診斷書,判定那孩子有嚴重的精神問題,需要長期住院治療。”
“九十年代末到二十世紀初的頭幾年,就是那樣。上頭要你開,就得開。否則就丟工作,挨整。”
“我照顧了那孩子好一段時間,造孽啊,那是一個多好的孩子,我至今記得他的名字和相貌!那孩子名叫鄭維安,是個生得眉清目秀,很聰明,很禮貌的孩子,不鬨的時候,跟誰都是客客氣氣的。聽說在學校讀書都是名列前茅的。就這麼被關在住院部當做精神病人‘治療’。每天都要定時給他打很多藥,唉,這麼折騰下來,沒病都給整有病了。”
餘主任的眉動了動,客借著他的身軀,激動地問道:“那孩子具體長什麼樣,你還記得嗎?”
老護工說:“記得倒是還記得,那孩子的相貌很有特點。他額頭很寬,雙眼特彆有神采,兩眉之間的距離有一尺寬,濃眉大眼,生得倒很好看。”
中文係畢業的劉豪脫口而出:“眉間尺!”
這就是三王墓中的主人公之一,赤鼻的相貌!
楚王殺死乾將後,夜裡做夢,夢到一個男孩,他形貌奇偉非凡,眉間廣尺,發誓要為父親乾將報仇,殺死楚王。
因楚王下令全國通緝捕殺此兒。
因這個著名的相貌特點,也有的故事版本裡,直接把赤鼻叫做“眉間尺”。
眾人對視一眼,都有一種“終於找到了”,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客忙問道:“赤......鄭維安在哪裡?轉移到縣第一醫院總部去了嗎?”
老護工深深地看了他們一眼:“死了。”
“十六年前,就從這幢大樓上一躍而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