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褚星奇之言，張玉提出返回蘭若寺。
“寧采臣”還在茫然，聞言當然沒有二話：“我的書箱和東西還放在寺裡，也不知道這幾天過去東西還在不在。”
二人便重返蘭若寺。
但一到蘭若寺，卻見寺中更加荒涼。連原本尚且完好的大雄寶殿也坍塌了。
他們原本居住的南舍更是早已長滿了荒草，僧舍的磚瓦掉了不少。寧采臣躺過的床也發黴了，他的東西都不翼而飛。
“咦，我們不過數天沒有回來，怎麼寺裡變成這樣了？我的書箱、鋪蓋呢？”
寧采臣正吃驚時，卻聽寺中響起一個驚訝的聲音：“恩人！”
他們回頭一看，看到一位美貌的女郎，扒著門，驚喜地看著他們。
此時天色已是黃昏，她縮在僧舍的角落裡，在隱約的光線下，整個身體都淡得很，接近透明。
這女郎有些眼熟，張玉想了想，想起了她的名字：“你是小雪？”
她就是曾經引走蘭生的那個女鬼，隻比小倩大一些，是一群女鬼裡算年紀第二小的。
寧采臣也認出了她，驚道：“你怎麼會在這？我們不是已經把你送回家去了嗎？”
當時他和燕赤霞，二人最早送走的一批女鬼，其中之一就有小雪。
小雪的大部分親人都去世了，但家族還有一些子侄後輩在當地生活。他們就根據她的願望，把她安葬在了故鄉，埋得離親族聚居的村落不遠。
她和第一批女鬼都是家裡離蘭若寺相對最近的，所以也是最早被安頓的。
照理來說，小雪此時應當在家鄉安享泉下生涯，怎麼會又出現在蘭若寺？
小雪驚喜之後，見寧采臣問來，竟至涕下，語不成聲：“恩人，你們有所不知......在你們走後，我確實過了幾天平靜的日子......”
她告訴二人，她下葬之後沒多久，當地就流竄來一夥兵匪，把附近幾個村落搶了個遍，燒殺搶掠，無所不為。
賊過如梳，兵過如篦。不少村民都因此家破人亡，幸存下來的嚇破了膽，逃亡了許多。
一部分不忍心離開故土的人家小心謹慎地生活，但是不久之後，地主的催租索租，官差的索稅徭役，又斷斷續續逼跑了剩下的人。
“我的親戚在兵匪亂時，就死了小半，又跑了小半。後來地主逼交租，逼死了幾個。服徭役，又死了幾個。到最後，隻剩了幾個，也斷斷續續地餓死地餓死，病死的病死。沒過多久，村子就已經空了，儘是荒墳餓殍。”
死人招來了食腐的野狗、禿鷲、烏鴉。
“我眼看著同鄉的墳都被刨食的野狗拖出來啃了，不敢再待下去，怕自己的遺骨也遭啃齧，又無處可去，想到蘭若寺有墳塚舊宅、白楊枯樹，地處偏僻，打攪者少，尚可棲居孤鬼。隻能帶著殘骨，千裡迢迢回奔蘭若寺。。”
小雪哽咽：“路遇數位其他姐妹，也都打算重返蘭若寺。我們結伴而行，其他姐妹中途被妖物所噬、所裹而去，獨我回到了寺中。如今寺中還有好幾位姐妹，都是陸陸續續從四方逃回蘭若寺的。從與恩人辭彆之日算起，我等已重返蘭若寺整一年矣。”
已經過去一年了？
可是他們明明才去了數日啊？
寧采臣不解。
清醒的張玉卻知道，因為他們現在在劇情層裡，應該是劇情沒有完成，所以自動跳了一段時間，到了下一個劇情節點。效果頗等同於天上一日，人間一年。
張玉問：“其他人現在在哪？”
小雪擦乾眼淚：“我們如今就住在舊樹界旁的墳塚中，依傍死去的白楊棲身。對了，寧先生，您的書箱、包裹，鋪蓋，我們也都收起來了，時時清理，想待您回來再給您。”
隻不過沒想到一等就是一年。
“帶我們過去看看。”張玉道。
小雪自然沒有異議，就帶了他們往寺北而去。
此時天愈黑了，寺北的白楊樹下，忽然出現了幾座茅草屋。
茅草屋前，幾個女鬼正徘徊四顧，有人說：“小雪出去找吃的，怎麼還不回來？”
小雪帶了張玉、寧采臣過去，敘說前因，她們跟小雪一樣都驚喜於重逢恩人，又訴不完淒苦之情，一時哭聲陣陣。
其中好幾個女鬼，居然是已經找到了命數未絕的屍體，都還陽再世了。卻禁不住人世苦難，選擇自儘，重新做鬼。
提及人世，均淚如雨下：“恩人，路邊餓殍遍地，水中多是浮屍。親人離分，賣兒鬻女者遍地都是，黎庶之命如蒲草。如此人世，我等活不下去啊。”
這時，張玉卻看見女鬼之中，還藏著兩個瘦小的孩子，一男一女，大約五六歲，雖然臉頰凹陷，衣服破爛，但精神頭尚好，躲在女鬼們身後，怯怯偷看張玉、寧采臣。
他們的臉色身形看起來明明是活人。
“這是？”
一個女鬼拭淚道：“我的親人跟小雪一樣也都在禍亂中死絕了，這是親族僅剩的孩子。眼看他們小小年紀要餓死，無奈，我實在是不忍心，隻得夜出日隱，四處刨食物的根莖、采摘果實，以養活幼小。但餐風露宿難以長久，便帶著他們投奔蘭若寺，寄居下來。幸而姐妹們好心，時不時地尋來一些食物，勉強將他們養了下來。”
說到這裡，眾女郎皆歎：“我等是鬼，他們是人。鬼姑養人子，陰間活陽世，其中辛酸，無可言道。實是活人無道，鬼活人子，無可奈何！”
歎息聲中，二人都麵露不忍。
見他們似有憐憫意，其中有個女鬼，當時葬的得離京城較近，欲言又止了一會，忽向二人哀求：“恩人，求求你們，救救小倩！”
“聶小倩？她怎麼了？”
“小倩大概過的很不好......我葬在京郊，日夜聞她在九泉下啼哭。但她家在京城，靠近宮城的顯貴區域，鎮物門神重重。我一介孤魂野鬼，無法進入其中。”
褚星奇從四維眼鏡裡看到張玉的轉述，提醒：【小玉，這估計就是沒完成的劇情。】
張玉說：“既然如此。我再去一趟。是我把她送回去，如果出了什麼事，我也能把她帶出來。”
女鬼們連連拜謝。
張玉正欲離去，寧采臣忙道：“燕兄，我跟你一起把她送回去的，如果出了什麼事，我也有責任！請帶我同去！”
張玉點點頭，帶上寧采臣，第二次到了京城，直奔聶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