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星奇本來是插科打諢。
誰知道陳薇卻忽然眼眶微紅,她凝視著他,說:“可我喜歡的笑,不是你現在這種這種這種假笑。”
她竟然沒有像以往那樣懟回來,反而叫褚星奇略有些不適。
他捏了捏自己的耳釘,有些苦惱地說:“啊,這樣的笑不好嗎?我可是對著鏡子練習了幾千次幾萬次,我還以為自己還原的很像呢!”
自從失去感情和心臟以後,褚星奇就再也不知道怎麼笑了。
但是他可以練習,他對著鏡子,一遍又一遍地用手指硬勾起嘴角的肌肉,試圖模仿自己當年的笑。
每天都練習,一直到肌肉酸疼,手都舉不起來為止。
他還以為,自己模仿的很成功呢。
“你喜歡什麼樣的笑,我可以去練習哦!”褚星奇說。
可是,當他這麼說的時候,陳薇的眼裡卻忽然有大顆大顆的淚珠滾了下來,滾過了臉頰。
鏡花水月蹦了過去,竟像人一樣,有些手足無措地去勾陳薇的衣裳。
褚星奇說:“唉?怎麼哭了?不要哭啊。哭比笑更難模仿呢。”
陳薇的眼淚卻落得更洶:“白癡誰要你模仿哭?我這是”
當年和王隊一起把她從《聊齋》中救出來時的褚星奇,並不是這樣的。
他說鏡花水月所化的少年褚星奇是假的,可是,明明,明明那才是她最開始認識的他的樣子。
可是在陳薇看來,現在的他才是那麼假,假的仿佛隨時要羽化為仙,再不為人。
算上這一次,褚星奇曾三次進入《聊齋誌異》,陳薇遇到他是他第二次進入《聊齋誌異》。
那時候,她聽說他第一次進入《聊齋》獲得能力,就是現實中遭家變,他做了某種選擇,被親人所怨恨。
但那時候,她遇到他時,他仍然還會笑,也會哭,會憂鬱,雖然常想起牢獄中的父母,想起怨憎於他的手足,他時常鬱鬱,但總是儘力安慰彆人,逗笑她。
他說,他會儘全力去奉養父母晚年,儘全力去幫助他的手足。
他們有罪,他為他們去贖罪。
他們欠下巨款,他就將自己做資深者的大部分收入都拿去還債,補償他人。
他們虧欠了太多人,他就在特安前線出生入死,保護人民,替他們贖罪。
可第二次進入《聊齋誌異》時,他父母、親人所在的區域再次被卷入。
他的父母、手足卻依舊懷念昔日的富貴權勢,怨憎著他。甚至化作了可怖的妖魔。
今日鏡花水月重演的這些劇情,其實遠不如當年真實發生的情況可怕。
以至於到了最後,為了製服化作了妖魔的家人,昔日怕疼怕苦的小公子挖出了自己的心臟。
他挖出了自己的心臟,以及附著於心臟上的情感,化作鏡花水月,換取了強大的共鳴,得到了在《聊齋誌異》當中發揮出來,幾乎僅次於特質者,近乎仙人的能力。
最終,他成功地製止了這場鬨劇,沒有讓家人犯下更大的過錯,從而結束了那一次的文本,救了所有人,包括她跟王隊。
她和王隊卻親眼看著他跪在地上,對著河流中自己的倒影,渾身發抖,卻努力地用手指試圖去勾起自己臉部的肌肉,想勾起一個笑。但失敗了。
均齊物我與親冤,始合神仙本願。
他師父說的,他終於做到了。
他不會再為他的家人而痛苦,也不會再為情感而舉棋不定。
可是他再也笑不出來了,再也哭不出來了。
昔日多情人,卻已再也不懂人間之情。
這些年,他越來越像“均齊物我與親冤,始合神仙本願”的羽士,同化程度不斷增高,卻再也不是她最初認識的那個褚星奇了。
雲海渺渺,駕鶴成仙。
世人都說神仙好。
可是我卻為你成仙而哭。
你這個白癡。我這是在為你而哭啊!
可是後半句話哽在喉間,任由眼淚滾滾而落,卻始終說不出口。
重見少年褚星奇的音容笑貌之時,她的心情就一直十分沉凝。
王勇明白她的心情,他拍了拍陳薇的手,深深地看了褚星奇一眼:“星奇,陶術還在人間等我們。我們先回到人間去。”
“哦,好。”褚星奇沒有太深的追根問底之心,見陳薇落淚,隻遞給她一張手帕,隨口哄道:“小心哭花了你新畫出來的皮子哦。”
他看也不看滿地的人頭,自開通向人間的通道去了。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