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術斷斷續續的求助聲也發不出來了。
他的雙腳離地漸有一尺, 脖子處出現了明顯的勒痕,麵色漲紫,雙目迷離, 雙手本來試圖在脖頸處抓撓, 但逐漸無力垂下。
竟有什麼東西囂張至此, 潛伏到資深者身邊, 當著他們的麵,試圖殺死陶術!
黃泉裡還能有什麼東西?
鏡花水月見陶術如此痛苦, 憤而衝去,揚起拂塵。
它對鬼怪一類頗有奇力, 能使鬼怪現形受創。
拂塵湧起法力,足以使千年惡鬼現形。
但法力撲了個空, 陶術卻依舊十分痛苦,而身遭空無一物。
張玉見此,立即驅使乾坤圈化作金色的蕩邪之氣, 將陶術籠罩。
但仍舊沒有用。
王勇當機立斷, 立時把腰間的兔子玩偶一拍,童話般的領域瞬間張開,巨大虛幻的白衣美麗女子張開雙臂,提起裙子,朝他們一禮。
無害化領域張開的一瞬間, 勒住陶術脖子的無形的東西稍有鬆懈。
陶術喘出一口氣, 拚命咳嗽起來。
但不但眾人鬆氣, 陳薇發出一聲尖叫。
她的喉頭一窒,有東西也掐住了她的脖子。
冰涼,無形無跡,但有力。力氣越收越緊, 竟至於將她緩慢從地麵提離。
陳薇:“咳王隊”
她也中招了。
中招的不止她一個,陶術又被重新勒住,連王勇也感受到了脖子上的冰涼的觸感,甚至掐住王勇脖頸的力度比其他幾個人都還大,大到他脖子上一瞬間就出現了濃重的掐痕。
兔子玩偶如人般焦急萬分,在王勇身邊蹦來蹦去,不停發出“愛麗絲~”的叫聲。白皇後也停止了舞蹈,擔憂地張開虛幻的雙臂擁抱王勇,不停地試圖保護他。
無害化領域明明張著,他們一個個卻咳嗽的咳嗽,說不出話的說不出話,愈加窒息。
唯一安然無恙的是褚星奇,同伴麵臨如此的危險,他神態卻十分冷靜:“隻有我沒事?”
張玉說:“咳咳咳咳,褚、褚哥哥,我也還好”她的脖頸也被掐住了——隻是她被掐住的力度不重,除了咳嗽不斷,尚能忍受。隻是乾坤圈和混天綾圍著她上下飛舞,頻率極高,憤怒地尋找著傷害主人的凶手,卻始終找不到敵人。
為什麼隻有他和張玉沒有受到太大的威脅?
褚星奇挑了挑眉,他也是個聰明人,心念一轉,忽道:“王隊、小玉,陳薇、陶術,排除腦海中的雜念!冥想,什麼情緒都不要有!”
資深者們都接受過類似的放空訓練以應對文本世界裡的某些精神攻擊。
其他四人立即依言照做。
勒住他們的無形之物果然緩緩鬆開了。
縱使資深者體質都比常人好上許多,脖頸也依舊是致命處,咳嗽了好一會,萎靡了好一陣,三人才緩過神。
褚星奇說:“這無形的怪物,很可能是根據情感情緒來攻擊人的。接下去我們最好一路保持冥想放空的狀態。”
唯有他和張玉沒有受到太大的攻擊。
他和張玉有什麼共同的特點?
——是他無心,張玉寡情。
由此可以推測,它們攻擊的契機極可能與感情相關。
資深者們都讚同了他的意見。
接下去看似平靜無波的黃泉路上,一行人持續保持著警惕,一旦遭遇攻擊立即清空腦中的情緒,果然平安了一會。
但逐漸,他們遭遇頻率攻擊的頻次越來越高——而且他們每次維持冥想的狀態越來越短。
陳薇苦惱道:“不知道為什麼,這條路上,我總是想起一些的事,越走心裡越沮喪,悲傷,這種情緒環繞不去。是我的錯覺嗎?”她脖子都被掐青了。
陶術按著額頭,他是個很理智,對自己的情感情緒也很有控製力的人,但仍屢屢被喚起一些不太好的情緒,遭遇攻擊的頻次並不低:“不是你的錯覺,我敢肯定,有存在在不斷地喚醒我們對應悲傷、沮喪的負麵情緒。”
王勇雖沒有開口,但他眉頭緊蹙,一路上遭遇的攻擊次數僅次於陳薇。陶術、張玉再次之。
他們曾試圖讓張玉直接跳過黃泉路,飛到望鄉台上。
但張玉剛跳起來,又立刻落下來——無法跳過。他們隻能一步步走過黃泉路。
但是如果繼續走下去,他們受攻擊的頻率遲早提高到無法應對的程度。
果然,很快,無形的怪物對他們的攻擊頻率變成了一分鐘一輪。
又一輪的攻擊後,陶術再忽然說:“咳咳咳咳咳咳你們有沒有聞到一股香氣?”
他的能力是空氣化隱身,當他變成透明時,直接與空氣幾為一體。
就在剛剛那一輪攻擊裡,他試圖透明化躲避無形怪物,沒有成功。
但在那一瞬間,陶術忽然聞到了鼻尖有一股若隱若現的香氣。
王勇問:“什麼香氣?”
其他資深者們都沒有聞到。
這縷香氣非常淡,淡到以資深者們超過常人的嗅覺都無法聞到。
唯有空氣化的陶術能從空氣裡讀取到這縷香氣。
陶術左右顧盼,忽然眼前一亮,走到彼岸花旁,折下一朵彼岸花,嗅了嗅,肯定道:“就是這種香氣。”
褚星奇摸了摸下巴:“彼岸花?彼岸花的花語裡,確實有一種說法與絕望痛苦悲傷相關。跟你們被喚起的情緒很像。”
說著,他忽然打了個響指,指尖冒出一縷火苗。
火苗落到被陶術折下彼岸花上,那一朵彼岸花燃燒起來,突然人一樣搖擺尖叫起來,想要擺脫火焰——它竟然是活的,有靈智。
伴隨著它的尖嘯,當即便有冰涼透明的東西凶惡地撲向褚星奇。
但他無心無情,那無形的東西像碰到了最滑的鏡麵,從他的身體旁絕望地滑過去了。
隨著那朵彼岸花化作灰燼,那無形的東西也隨之哐當而散。
哦豁!
這下可找到罪魁禍首了!
眼前的彼岸花海無窮無儘,張玉毫不猶豫地喚出火尖槍。
火尖槍化作火龍,一頭紮入花海之中。
蹭,烈焰衝天而起,花海變作火海,原本“靜靜搖曳”著的數不清的彼岸花在火焰裡尖叫搖擺,像扭曲的鬼影。
等火尖槍回返張玉手中,黃泉路畔的彼岸花海也全都化作了灰燼——這些灰燼是白色的,宛如人的骨灰。被黃泉路上的陰風一吹,漫天灰燼飄揚。
在灰燼漫天落下時,這些灰燼沾上了無形無跡的東西,這些糾纏了資深者們一路的怪物們終於現出了真容。
它們是一個個身體細長而佝僂的人形,四肢幾乎拖地,頭顱低在胸前,像一個個垂頭喪氣的人。
彼岸花被焚燒殆儘後,這些怪物也崩塌了,很快就消失了。
沒有了這些東西的糾纏,他們很快就到了望鄉台。
望鄉台是一座高大的樓台,露天,占地麵積廣闊,有欄杆。
台上陰氣森森,擠滿了“人”。這些“人”千奇百怪的模樣,充分展現了人的死法的多樣性。